第463章 人間過場（4）

對於張小虎而言，張習武是長輩也是朋友。

小虎跟2叔的聊天模式從來沒有跟長輩聊天的那種拘謹，很多時候都帶着開玩笑的性質。

玩笑歸玩笑。

當看到兩鬢斑白的2叔對着這1片破舊房子和空曠的場地，描繪他的商業藍圖的時候，小虎1陣心酸。

為了阻止這種情緒繼續泛濫下去，他在牆角拿起1把竹掃把，準備幫2叔掃掃地。

張習武1把拉住小虎，笑着說：

“你幹嗎？用不着你動手，有人幫我打掃。”

張小虎有點不相信，說：

“你這初來乍到的，誰來幫你打掃？”

張習武說：

“我已經請工人了，請了好幾個，這兩天都會到齊。”

溫小美出於成本考慮，笑着提醒張習武說：

“2叔，你目前廢品收購的業務都還沒有開展起來，你先把人招進來，管吃管住，還要付工錢，這不是虧本了嗎？”

張習武笑着賣了1個關子，說：

“小美，你說得對，虧本的買賣，2叔可不做。

過1個月，你跟小虎再過來看，1定會讓你們大吃1驚的。”

張小虎把自己開撒尿牛丸小吃店的項目和2叔這個廢品回收的項目做了1個對比。

張小虎回想了1下自己賣撒尿牛丸的那1段經歷，其實也就是敢想敢幹。

不過話說回來，撒尿牛丸爆火了1年，自己的這點小成就，莽莽撞撞的，多半靠的是運氣。

而2叔的這個項目，看起來不起眼，灰頭灰腦的。

但只要用心去做，有很好的利潤空間和經營前景。

張習武對小虎和小美說：

“我這邊的事算是落實了，晚上我要請南風吃飯。

要好好感謝他。

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張習武這輩子都要被困在東木鎮了。

你們幫我想想，吃什麼好呢？”

張小虎想了想說：

“如果在外面找家餐廳的話，倒是簡單。

但南風本來就是開餐館的老闆，自家的餐廳經常試菜。

競爭對手出了新菜，他也滿溫州地去吃，吃什麼他都不稀罕了。

溫州靠海，盛產海鮮。

南風喜歡吃海鮮，但我不喜歡。

也不會做。

我看，要不就在家裏請他吃家常菜，這樣還親切1些。

酒的話，我的酒櫃裏還有不少好貨。”

張習武撓撓頭說：

“好是好，會不會顯得沒什麼誠意？

這畢竟是個感謝宴。”

小美在旁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說：

“要不按照湖北老家吊鍋的方式做，你們覺得怎麼樣？

2叔帶過來的1大塊臘肉還沒動呢，還有肉糕和油炸豆腐，我們只要買上1些配菜就可以了。

既簡單又能讓南風吃到家鄉味。”

2叔1拍巴掌說：

“小美這個法子好！

小虎，那我們就吃吊鍋，等下回去，我給你打下手，把臘肉先煮上。”

怕張南風晚上有其他安排，張習武提前給他打了電話。

張南風的車進張小虎他們小區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

他從後備箱拎出幾盒禮品和玩具，對司機說：

“楊師傅，你先去吃飯，我這邊結束了，再打給你。”

進到屋子裏，張南風和小虎，張習武講着家鄉話，倍感親切。

1時間屋子裏回蕩着歡聲笑語。

渺渺這小傢伙也不認生，拉着張南風的手，要陪他玩遙控玩具。

張南風拉着渺渺追着玩具車滿屋子跑，渺渺高興地大喊大叫，小風也快樂得像個孩童1樣。

半個小時后，張小虎做的溫州式干鍋已經上桌。

張習武端起酒杯說：

“這第1杯酒，我要敬南風，如果不是受你影響，我現在還窩在東木鎮，每天喝着小酒，打着麻將，完全就混吃等死了。”

張南風笑着說：

“叔，你可別這麼說。好，我先干為敬。”

張習武不知道是興奮，還是酒精的作用，脖子和臉都紅通通的。

他的語調也有點高：

“第2杯酒，我還是要敬南風，跟你賠個不是。

我手上的錢太少，不好意思去跟你談入股的事。

再加上，我跟在你後面還是1個累贅。

這兩天，我盤下了1個廢品收購店，我還是做點這種小打小鬧的生意好了。”

張南風臉色1沉，有些不悅的說：

“叔，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我知道你是急性子，你看，你的入股合同我都帶過來了。”

張小虎微笑着接過來看了1下，說：

“你這個做事的效率很高嘛！”

張習武面有愧色，對坐在主位的張南風說：

“南風，是我這個做叔的不對，沒有履行跟你的合約，自己選擇單幹了。

來溫州后我鄭重地思考了1下，開餐館，我1竅不通啊。

不要說幫你忙了，反過來怕是給你添亂。”

張南風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氣場很強大。

他很大方地說：

“叔，來，我們喝1杯。

自己做點生意，很好！

合同的事，我們不用再提。

也祝你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渺渺外婆笑着說：

“你們別光顧着說話，喝酒了，快吃菜，等下菜都涼了。”

張小虎1家人就催張南風先動筷子。

張南風用筷子夾了1塊肉糕，咬了1口，連連稱讚：

“嗯，就是這個味！

你說，人真是1個奇怪的動物，都離開老家那麼久了，為什麼還對家鄉的食物念念不忘？”

張小虎笑着接話道：

“我在書上看到1個說法，說人呢，想家，並不是心在想家，而是你的胃在想家。

胃對食物有了記憶，所以啊，出門在外的人，鄉音可以改，但這個家鄉味道卻沒辦法改。”

張南風今晚的興緻很不錯，喝了不少酒。

離開的時候，腳步已經有點踉蹌了。

在地下車庫，他對來送他的張習武說：

“叔，雖然你的侄兒侄媳婦都在溫州。

但是，如果你碰到什麼麻煩事，照樣可以去找我，我來幫你解決！”

張習武陪着笑臉說：

“1定，1定！”

第2天，張小虎陪着2叔購買了1些生活用品。

張習武打電話叫來了3個幫工，1個上午的時間，廚房和住宿的地方已經收拾了出來。

下午走得的時候，小虎還是有些不忍心，他說：

“2叔，你那個地方太偏僻了，又是1個人住。

我爸要是知道了，就要罵我了。”

張習武安慰侄兒說：

“這裏吃啊住啊都安頓好了。

等菜長起來了，我還可以吃自己種的新鮮蔬菜呢。

再說了，我來溫州，又不是來玩的，我是來賺錢的。

放心，你爸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

張習武第1批先是聘用了3個工人，都是4十齣頭的壯勞力，開801天，包吃住。

早上，張習武剛起床不久他們就背着自己的行李到了。

今天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翻地。

安排好他們的工作，告訴他們領頭的，廚房裏米、菜和油的位置，張習武開着這台半舊3輪車出了門。

開始了他廢品收購站第1天的業務。

來到1家5金廠的門口，他謙卑地給看門的保安發煙：

“兄弟，我是附近廢品收購站的，你們老闆在嗎？”

保安叼着煙，上下打量了張習武1眼，問道：

“現在黃銅是什麼價？”

張習武1時語塞，黃銅現在的收購價他還真的不知道。

這時，1輛轎車要從廠裏面出來，衝著保安按了1聲喇叭。

保安連忙把煙丟了，迅速走進保安室，啟動按鈕把伸縮門打開，給轎車放行。

大概是耽誤了保安大哥的工作，他沒好臉色地沖張習武吼道：

“那個收破爛的，把你的車趕快開走，別擋着門口！”

張習武也不敢逗留，爬上車，馬上開走了，他還不忘衝著保安點頭微笑。

他心想，老子總有1天要殺回來的！

1定要把這家5金廠拿下！

過了1個路口，前面是1家制衣廠，廠子不大，開在1個4層樓的民居里。

前面有1個院子，門口掛着1個廠牌：婷婷制衣廠。

張習武這次學乖了，把他的3輪車停在遠離車道的路邊。

他敲了半天門，沒人理他。

剛想離開，從樓上下來1個年輕的姑娘，她問道：

“大叔，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張習武微笑着說：

“姑娘，我是收廢品的，你們倉庫有用不上的廢舊布料嗎？”

小姑娘說：

“有是有，但我們老闆不在，我們做不了主。

你明天再來吧。”

張習武又吃了1個閉門羹。

他坐在3輪車上，從挎包里掏出1個筆記本認真地記着：

第1天：

輝煌5金廠，詢問黃銅價格。

婷婷制衣廠，老闆不在，倉庫有廢舊布料，明天再來。

······

張習武就是用這種笨辦法在熟悉着他所在是仰義鎮。

幾個月以後，他摸遍了仰義鎮的大街小巷，哪些廠是他的客戶，哪些廠是他的潛在客戶，等等。

他都已經了如指掌。

這個仰義鎮他算是摸透了。

女婿余非從傳銷里回來以後，諸事不順。

換了好幾份工作，總是安不下心來做事。

後來，他終於答應來仰義跟着岳父1起干收廢品的活。

余非在仰義鎮開始了他新的生活。

岳父張習武特意給他買了新床。

余非的適應能力不行，每次換了1個新環境，都需要好幾天才能緩過來。

雖然說，今天自己帶着工人裝了兩大車紙皮，很久沒有干體力活的他，已經腰酸背痛。

但他搞不清楚，為什麼自己還是會失眠，無法入睡。

迷迷糊糊的，1個夢接着1個。

門外，岳父張習武在小聲地喊他：

“余非，起來了！”

余非驚覺地坐了起來。

窗外，陽光燦爛。

1看手機，中午12點了。

他心裏有點懊惱。

昨天自己答應的好好的事，今天1下子就睡過了頭。

他馬上爬了起來，打開門對岳父說：

“對不起，爸爸，我睡過頭了。”

張習武笑着說：

“今天也沒有多少事，等下我帶你去1家5金廠認認路，認認人。

你昨天出力幹活，年輕人睡得沉很正常。

早餐我放在桌子上，你自己熱1下再吃。

我先開車去1趟加油站，等下再回來接你。”

余非1邊答應1邊抓緊時間洗漱。

剛往嘴裏塞了1個包子，老婆張小漪的電話打了過來：

“余非，你在幹嘛？”

余非笑着說：

“我剛爬起來，正在吃早點。”

張小漪罵道：

“你這個死懶鬼，怎麼現在才爬起來？”

余非解釋道：

“昨天裝了兩個大車，確實累。

沒想到晚上又暈床，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1會兒。

儘是些奇奇怪怪的夢。”

張小漪正告他：

“余非你不能再稀里糊塗的，要好好跟着我爸幹活。

他上了年紀，臟活累活你肯定要搶着干。

不能讓他反過來伺候你。”

余非自知理虧，覺得老婆說得也很有道理。

他向張小漪保證道：

“好的，我下次1定注意。”

張小漪也就不再說狠話了，她柔聲對丈夫說：

“雖然收廢品的名聲不怎麼好聽，但是只要能賺到錢就行。

我們在外面這麼辛辛苦苦的幹什麼？

還不是為了賺錢，為了孩子。

我跟你講啊，余非，你好好跟着我爸爸干，我媽打電話偷偷跟我說了。

我爸爸以後肯定要回張家大灣，這個廢品收購站遲早要交給我們。”

余非說：

“小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好好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