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犧牲品
潘笙看了眼緊閉的書房門，將手裏並沒有抽完的煙在煙灰缸里摁滅。
他轉回書桌旁，對着手機視頻那頭精神抖擻的老者說道：“爺爺，您對小易不用一直這麼嚴苛的。”
視頻那頭的老者同樣站在一張寬大書桌前，充耳不聞潘笙的話，依舊垂着頭握着狼毫筆神色專註地揮灑着手中筆墨。
最後一筆落下，看着攤開在書桌上的宣紙，老者顯然對剛剛寫好的字不是很滿意。
他毫不猶豫地將宣紙揉成一團丟到了廢紙簍中，接過管家遞來的溫熱手帕後邊擦手邊看向了手機的方向。
潘老覷了眼在屏幕里小了一大圈的孫子，語氣平淡地說道：“潘易和你不一樣。“
“爺爺，我們都是您的孫子，也都是爸爸的兒子。”
潘笙忍不住微微嘆了一口氣，“現在的時代和以前那個時代已經不一樣了，爸和明阿姨......”
潘笙話還沒說完，就被潘老驟然將話打斷。
他眼神冷厲，絲毫再看不到剛剛的謙和與平靜。
潘老呵斥道：“那個女人永遠也進不了潘家的門，我能讓潘易在潘家長大，已經是開恩了。”
一句話落，潘笙也沉默了下來。
他明白，對潘老這種歷經世事的人來說，想要改變從小就根植在腦袋裏的思想有多困難。
潘易並不知道潘笙和潘老因為自己引起的一場小爭執，他離開潘家后沒有直接回自己的房子，反而去了另一個地方。
潘易輸入
房子密碼，打開門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
“怎麼著，今天做啥好吃的了？”
剛一打開門，潘易就聞到了瀰漫在客廳的滿滿肉香味。
潘易吸溜了一下鼻子，又摸了摸肚子，剛換上拖鞋的腳一轉，就拐進了廚房。
廚房灶上的鍋里正咕嚕咕嚕燉着紅燒肉，潘易剛剛聞到的肉香味，正是紅燒肉的香味。
潘易雙手環胸靠着門框，抬眸看向了站在灶前的人。
潘易問：“今天怎麼有時間在家裏搞大餐吃？”
那人回頭，露出了一張消瘦俊逸的臉龐。
孟霖對潘易笑了笑，回道：“凌晨3點的時候我把策劃稿交了上去，忙了這麼久，也該讓人好好休息休息了吧。”
孟霖拿起裝食鹽的盒子，用小勺子挑了一小戳丟進了鍋里。
孟霖頭也不回地反問了一句，“你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
潘易十分誇張地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那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孟霖把蓋子拿起，想要重新蓋回鍋上。
聞言他一臉詫異地回了頭，“我應該沒有闖禍吧？”
“你那位金尊玉貴的妹妹讓人心裏不舒坦了，我這不是怕孟家內部出了事，回去打探消息了嘛。”
聽到這話，孟霖拿着鍋蓋的手一歪，手背正正好燙在了鍋邊。
孟霖忍不住輕嘶出聲，連忙放好蓋子后挪開了自己的手。
“我敲，你沒事吧？”
潘易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威力這麼大，竟然讓孟霖直接把手
給燙傷了。
他幾步走了過去，有些擔心地問道：“嚴不嚴重？”
“沒事。”孟霖擰開水龍頭，把手放到水流下開始沖刷。
他沒有去看潘易，只是又問道：“是誰說晚晚讓他不舒坦了？”
潘易有些生氣，他冷着臉毫不客氣地說道：“孟霖，你都被孟家給趕出來了，你還那麼關心她做什麼？”
孟霖看着自己已經有些紅腫的手背，語氣十分平靜。
“做錯了事，本來就需要接受應該承擔的後果。”
潘易腦子轟地一聲就炸開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是我們願意的嗎？我們出生之前，他們也沒有問過我們究竟想不想要帶着‘私生子’這個標籤出生。”
潘易說著說著，眼眶就跟着紅了。
他用力錘了一下牆磚，放在牆磚上的手都隱隱顫抖着。
看着牆磚上的紋路，潘易忽然就失了力氣。
他背靠着牆壁，一雙黑亮的眼中滿是茫然和無措。
“我也不想荒廢人生，我也不想當個別人口中一事無成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
“可是，我能怎麼辦呢？”
咕嚕咕嚕聲伴着肉香味傳來，潘易卻覺得自己忽然就失去了吃飯的興緻。
孟霖沉默了很久。
許久后，他深深嘆了一口氣。
孟霖關上水龍頭，任由手背傳來了火燒火燎的疼痛感。
孟霖低垂着頭，黑色碎發搭住額頭，將他的臉都遮擋了大半。
許久后，孟霖聲音有些沙啞地開了口。
“潘易，我和你不一樣
。我媽......”
孟霖再次沉默了下來，他指腹微微揉搓着，明明不過一句話，卻重若千鈞怎麼也開不了口。
好半晌，孟霖才長出了一口氣。
孟霖有些慘然地笑了笑，還是把那句話說出了口。
“我媽，害死了晚晚的媽媽和姨母，還有很多無辜的人。”
一句話落下，廚房裏驟然變得安靜下來。
灶上的鍋似乎也感知到了廚房裏的沉滯氣氛，就連咕嚕聲也小了不少。
話已經出了口，孟霖也就破罐子破摔，將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了口。
“我知道你在為我鳴不平，可是小易，我是一個有正常是非觀的人。”
“我可以憤世嫉俗，覺得孟家對不起我。可說到底，我父親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又憑什麼去站在制高點上指責他呢？”
孟霖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他抹了一把臉，將自己眼角的淚花兒也一起擦去。
“晚晚的媽媽出了一場車禍，我也是這兩年才知道，我媽媽也是幕後兇手之一。”
“你說，我憑什麼站在晚晚面前，理直氣壯地對她說，我是你的哥哥，你要對我尊重，你要對我做到一個妹妹的本分。”
潘易的確不知道這個內情。
他以為孟霖和自己一樣，都是上一輩恩怨情仇之下的犧牲品。
潘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接這句話。
一時間，廚房重新歸於寂靜。
最終打破沉默的，是因為燉得太久而開始蜂鳴叫喊的鍋蓋。
孟霖轉身拿起蓋子，對潘
易說道，“菜好了，拿碗吃飯吧。”
“嗯，好。”潘易點了點頭，十分聽話地俯下身去拿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