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知足
“躺着累不累?要不要坐一會兒?”邢甯柔聲問。
秦謹言本來想拒絕,可躺着背實在難受的緊,於是點了點頭“嗯。”
邢甯頓時喜笑顏開“那我扶…”
“邢小姐,我來吧。”一旁的年邁婦人起身,把邢甯擋在了身後,伸手攬住秦謹言肩和後背。
這下邢甯就不高興了,抓住婦人的肩,用冰冷卻不失禮貌的語氣說:
“還是我來吧,婆婆,您別看他瘦,其實這身子還是不清的,您都這麼大歲數了,萬一…”
“好了!”婦人也不管邢甯說什麼,自顧自的讓秦謹言靠好,然後老實巴交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沒錯,這老婦人正是邢露,她坐回去看着一臉陰沉的邢甯,心中暗想。
‘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我看不出你這丫頭是想趁機佔便宜?他的身體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只能我碰!我們已經有了法律承認的關係!’
邢甯對秦謹言有想法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邢露靠在秦謹言有拒絕的能力,我就隨着邢甯瞎鬧,反正倆人也不可能發生什麼,她也不舍的給邢甯難看。
可現在邢露越想就越氣,邢甯一直都在秦謹言身邊,她不在的那些天倆人間還不知道有沒有發生什麼,而且失而復得,也讓邢露更加的在乎秦謹言了。
氣氛沉寂了幾秒后,邢甯再次開口。
“婆婆,您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好。”
“那可不行。”邢露坐的穩如泰山,捏着嗓子說:
“我收了錢,就該盡心儘力的照顧這小夥子,小姑娘,還是你去休息吧,這裏有我這老婆子就好,而且萬一小夥子想上個衛生間什麼的,你在也不方便。”
“沒有不會,我……”
“好了。”秦謹言打斷了邢甯,冷着臉說:“你回去吧。”
邢甯一愣,然後一把抓住了秦謹言的手“不,我已經好幾天沒有見你了!”
看着那兩隻握在一起的罪惡小手,邢露肺子差點氣炸,就在她打算說些什麼,把邢甯趕走的時候,秦謹言推開了邢甯的手,說:
“你回去吧,不然明天我就叫許何把你送走,露露就算怪你也不會不管你,你不要再拿無家可歸的幌子來搪塞我。”
見秦謹言言語嚴厲,邢甯咬了咬銀牙,只得離開。
房間再次恢復平靜,邢露懷着心中的不解,忍不住開口問:
“既然你已經心有所屬,又為什麼同意讓她留在身邊。”
秦謹言的身形微微一頓,扭頭看着邢露,看了很久很久,就在邢露以為這個聰明的男人已經看穿了她的偽裝時,秦謹言移開了目光,緩緩開口:
“我…需要一個人來替代她。”
“可這對她們都不公平,你喜歡的那個她,難道就是別人能輕易替代的嗎?”邢露身子微微顫抖,這一刻,她是真的有些怒了。
她覺得就算秦謹言想找個人替代她的陪伴,也不該是邢甯,哪怕是白露露也比邢甯要好。
“這個你沒有關係吧?”秦謹言的語氣突然冰冷。
“你…”邢露氣急了,起身走了出去。
眼淚再次不爭氣的奪眶而出,她原本很知足,因為最起碼她現在每天都能看到他,和他說說話,可可悲的是…她沒辦法用真面目試人。
他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可氣歸氣,邢露冷靜下來后還是回去了,打了盆水給秦謹言擦身子。
現在還好些了,她第一次幫秦謹言擦身子的時候,差一點情緒失控,雖然已經做了心裏準備,但在真正看到秦謹言那皮包骨的身子后,她的心還是狠狠的痛了,痛的她鼻酸,痛的她眼淚幾乎決堤,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默默的給秦謹言擦完的身子,她記得自己背過身的瞬間,眼淚瓢潑而下。
在熱氣的作用下,秦謹言蒼白的皮膚微微泛紅,看起來健康了許多。
“已經很晚了,不睡嗎?”邢露看着依舊睜着雙眼的秦謹言,輕聲問。
“不想睡。”秦謹言苦笑“不想夢到她。”
看着秦謹言微微煽動的睫毛,邢露心中一痛,問:“為什麼?”
“婆婆,我真的是好可笑,剛才我盡然覺得你是她,想着她找到了我,想方設法的想陪在我身邊,可…如果是她,就不會再回來了,我說了那麼過分的話…”
這一刻,邢露心中再次燃起了一絲怒火,她很生氣,氣這男人又想氣走她,可氣歸氣,她還是想問清楚。
“你為什麼要氣走她?你明明那麼愛她,不是嗎?”
似乎是厭倦了口是心非的樣子,秦謹言閉上了眼睛,苦笑着輕語:
“馬上就要開始治療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痛苦的樣子,婆婆,有時候我就在想,我對她…真的足夠愛嗎?她總說我以愛為名推開她,其實也對,我總是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她,我們分分合合的度過了十年,可快樂的日子卻屈指可數,我真的…沒給過她多少,就連婚姻都是她自己得到的。”
聽着秦謹言這些話,邢露心裏的委屈瞬間就煙消雲散了,她笑了笑,輕撫着秦謹言的額頭:
“小夥子,別想太多,睡吧,等你好了再回到她身邊,把這些年來的虧欠全都補上不就好了?”
“可如果…我還是沒能康復呢?”
一句話,讓邢露的心再次揪了起來。
是啊,如果他還是沒能康復呢?邢露問過威廉,也知道現在的治療康復的幾率並不高,能不能徹底好起來全靠運氣,如果秦謹言最後還是難逃一死呢?
不過…
“沒關係的。”邢露恢復了笑,突然平靜了下來“不會再有比現在更壞的結果了。”
“其實我真希望你是她,我…太想她了,每次夢到她,睜開眼卻看不到她,婆婆,我該怎麼辦?我想她,真的…好想,好想……”
秦謹言的聲音越來越低,呼吸漸漸平穩,很快就睡著了,邢露捧着他瘦的已經不成樣子的手貼近臉龐,就那樣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治療開始,威廉直接拒絕了邢露進入病房,於是她只能趴在門上聽裏面的動靜,可房間的隔音效果實在太好了,她什麼也聽不懂。
三個小時后,威廉才帶着瓦特出來,兩人都滿頭大汗,表情凝重,邢露心中一緊,急忙問:
“怎麼樣?治療不順利嗎?”
“不,很順利。”威廉頓了頓,欲言又止。
“那你們怎麼這幅表情?”邢露都快急哭了。
“因為…唉,你自己進去看吧。”說罷,威廉就待着瓦特離開了。
由於沒有偽裝的關係,邢露就像是做賊一樣,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躡手躡腳的進去,可當她看到秦謹言時,才發現自己的小心翼翼不發出聲音其實沒什麼意義,因為…秦謹言暈了過去。
她抬起手,顫抖的撫上秦謹言的臉,冰涼,滿是汗水,不止如此,秦謹言渾身都濕淋淋的,像是被人用水潑過一樣,原本毫無血色的嘴唇上滿是血印,那是…生生被咬破的,還有手,就算是已經暈了過去,他的手也緊緊的抓着床單,微微顫抖。
“謹言…”邢露聲線顫抖,淚水一滴滴掉落,落在了秦謹言的眼皮上。
“呃…”一聲嚶嚀從秦謹言口中發出,他緩緩睜開眼睛,邢露一驚,想要離開,卻終是不舍。
“還是夢到你了。”秦謹言苦笑“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還能看到你的臉。”
“傻子。”邢露的眼淚流的更凶了“秦謹言,你就是個傻子!大傻子!”
秦謹言微微皺眉“不要凶,頭好痛。”
“好,不凶你。”邢露擦掉眼淚,打了熱水給秦謹言擦拭身子,同時也想起了當初這個男人把自己從夜宴抱出來時的場景,那時他也說了同樣的話。
‘不要凶,頭好痛。’
此去經年,有些事彷彿重疊了,卻也有些不同了,不過只要他們還能處在同一個空間,那就是最好的,邢露已經知足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