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旗袍(3)
這樣你會失去一個商人最起碼的良心。我插話說。
商人本來就沒有良心,奸商奸商,商人如果講良心,他的利益就會受損,所以商人大多重利輕義。葉弈雄坦白地說。
你也這樣嗎?我語氣有點怪地問。
概不能外,因為我也是商人。葉弈雄直不諱。
我合上筆記本,他的話再也不能記錄了。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我好像突然沒了問話的興趣。
後來葉弈雄就離開了茶樓。
這次見面彼此都不太愉快,帶着公務,誰能談什麼心裏的話呢。當晚,我就將葉弈雄的話在電腦里編好了,當我最後審定並給總編的時候,感覺還挺像樣子。可我心裏對葉弈雄還是頗有成見的,覺得自己的心開始離他遠了,當初相識時的那種美好的感覺似乎消失了。
現在,我躺在床上,回憶昨天跟葉弈雄在茶樓的景,大腦一片茫然,除了他手裏的那把壺和他說的那些商業味很濃的話,再也沒有什麼可記憶的了。
陽光躍過窗帘,將光線鋪在我的床上,它的不管不顧多像葉弈雄。我怎麼又想到了葉弈雄,是我的生命里有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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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姝剛打了個盹,空姐就站在機艙里叮囑乘客系好安全帶,飛機準備降落了。
李曼姝按着空姐的要求把安全帶系好,機艙里突然安靜起來,人們的耳朵處在失聰狀態,李曼姝使勁嚼着嘴裏的口香糖,這是她上飛機前家裏人告訴她的,這樣可以緩解飛機降落時對耳膜的衝擊。
機艙的安靜使李曼姝處在一種恐懼狀態,她平生第一次坐飛機,就在她上飛機之前,心裏還在懷疑這個鐵傢伙到底在空中有多大的安全係數,她已經有近六十年的時間沒有回娘家了,儘管李曼姝現在生活在韓國,但她的根扎在中國,所以到了晚年,當她的孩子們漸漸有了自己的事業,不再為經濟愁的時候,李曼姝就跟他們提出了一個要求,她想回國看看,她的童年時代、青年時代都在生活中留下了難以說的印痕,李曼姝特別不願意回憶過去,過去總是帶着難以啟恥的感覺,讓她生恨,又無法跟人說清。
李曼姝的要求提出后,孩子很不理解,他們望着八十歲的母親,不太相信這是母親提出來的要求,更不敢設問母親為什麼要求回國看看。
李曼姝只說了一句話:葉落歸根,我老了,想家,回家看看吧,也許一輩子就這一次機會了。
孩子們只好答應母親,但同時想讓外孫女陪同李曼姝,李曼姝一口回絕,她只要求孩子們幫她聯繫了一家國內旅行社,然後隻身一人上了飛機。李曼姝在機場跟孩子們道別的時候開玩笑說:美國有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還在空中跳傘呢。跟人家相比,坐飛機要容易多了。
李曼姝坐進機艙后,身心就處於一種亢奮狀態,直到飛機降落之前,她似乎稍稍打了個盹,然後就被空姐的喊聲驚醒了。
飛機越來越低,視野所及能看見灰色的村莊和綠色的田野,一縷縷白雲在機翼旁繚繞,李曼姝的座位正好靠近窗口,當她看到那些灰色的屋頂時,她的眼淚突然流了出來。直到下了飛機,走出機場,李曼姝的臉上還帶着淚痕。
機場出口,旅行社的一位小姐舉着牌子接李曼姝,李曼姝看到牌子上的字,一種親切之湧上心頭,她的淚水又在眼睛裏奔湧起來。
小姐熱地接了李曼姝的行李,行李很輕,小姐左右看看,好像不相信李曼姝只帶了這麼一點行李。
李曼姝看出了小姐的意思,便解釋說:我是來旅行的,不是走親戚的。
小姐會心地笑了一下,跟李曼姝說:我姓黃,您在國內的日程由我安排,您就喊我黃小姐吧,我真名叫黃艷。您聽漢語困難嗎?
李曼姝說:不困難,我從小生在這裏,近二十歲的時候才離開家鄉,是坐船去的韓國,當時日本人戰敗了,街上兵慌馬亂的。
黃小姐看了李曼姝一眼,心想人一老話就多了,我沒問她的歷史呀。
李曼姝隨着黃小姐走出機場,上了一輛大巴車,車上幾乎坐滿了人,黃小姐給李曼姝尋了個靠窗的座位,將她安置下來,不一會兒,車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