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昨夜迷情
正在此時,
“篤篤篤——”
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小廝在門外稟告:“公子,夫人讓您過去。”
“滾!”紀玄一聲厲吼。
門外的人影被嚇得使勁晃了晃,看得出來差點跌到地上。
木槿也被嚇得抖了抖。
她下意識把頭壓得更低了,幾乎恨不得縮到脖子裏。
門口的人影消失了。
紀玄回過頭來,“你——”
少女跪在地上,垂着頭,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頸子,單薄瘦削的雙肩好像蝴蝶的翅膀,脆弱得隨時都能折斷一樣。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落在她的旁邊,但一絲一毫都沒有落到她的身上。
她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
不知為何,他忽然就沒那麼生氣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後語氣不善地呵斥道:“從屋子裏滾出去,別髒了爺的地兒!”
木槿驚愕抬頭,
少年披散着頭髮,衣服胡亂地套在身上,赤足踩在地毯上,顯得整個人戾氣更重。
臉上的表情好像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似的。
但木槿幾乎要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他、他這是要放自己一馬的意思?
她暫且不必被賣出去了?
她劫後餘生地長舒一口氣,忍着傷痛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動作麻利地滾了。
.
紀玄盤腿坐在床邊,聽着門打開又合上的聲音。
他垂眸盯着自己胸膛上的抓痕。
門外的腳步聲已經遠去。
他赤足下床,走到銅鏡前,轉過身,褪了半截衣裳,看見了背上青紫的抓痕。
一開始,她不願意出聲,倔強地強忍着,咬得嘴裏都出了血。
漆黑一片,他什麼都看不見,但他嘗到了她嘴裏的血腥味。
於是,在那些惡劣想法的驅使下,他故意頂撞得很深,逼着她叫出聲,還把她緊緊揪着床單的手扯開,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掌心向下平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床上的褥子凌亂不堪,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昨晚發生了什麼。
胸腔中有一股無名怒火無處發泄,腦海里卻是一片混亂。
昨夜的零星片段,總故意折辱他似的,時不時從他的腦海里閃過。
他厭惡那個唯唯諾諾、別有心機的女人,可他又不得不承認,昨晚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個禽獸?
想到這裏,他閉上了眼睛。
雖然中了葯,但這並不是可以推脫一切、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的借口。
突然,紀玄一腳踹倒了腳邊的圓凳,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橫在地上的凳子“哐嚓”一聲,從中間裂開,碎成了兩半,躺在地上晃晃蕩盪,好像垂死掙扎一樣。
他氣那個女人,更氣自己。
.
木槿拖着跪僵了的兩條腿,和一腦門鮮血淋漓的傷,一瘸一拐地往擷芳院下人住的耳房走。
倏然,她停下了腳步。
她的目光落在了庭院角落裏那棵瘦弱的木槿樹上,叢叢綠葉間,零星幾朵淡紫色的小花掛在枝頭。
木槿,木槿,朝開暮落的薄命花。
就像她一樣。
她十二歲被父親賣進紀府里當丫鬟,更名木槿,如今已經整整三年了。
她都快要忘記,幼年在紀府外面的生活了。
木槿抬頭望天,卻只看到了小小的一角天空。
她的視野,幾乎完全被頭頂雕刻着精美繁複花紋的橫樑與屋檐佔據,這森嚴與富貴,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那一角天空,離她是那樣的遙遠。她不止一次羨慕天空中飛翔的鳥兒,它們比她自由的多。
他們都覺得,能成為五公子的房裏人,就相當於成了半個主子,對於她一個小小的二等丫鬟來說,是天大的福分!是已經好得不能再好的出路了。
可是,木槿有自己的願望。
她不想藉著五公子飛黃騰達,她想攢夠了銀子,就贖身出府去。
她不要一輩子都為人奴婢,生死都拿捏在主子的手上。
她不甘心如此!
這些年她省吃儉用,陸陸續續攢了六七兩銀子,手裏剛剛又拿到十兩銀子,等成為五公子的通房丫鬟,每月則有一兩的月銀,她再替別人幹活兒又可以掙一點……
只要她努力,很快就能贖身出府了。
想到這裏,心頭密佈的陰雲才散了些。
等快要走到往日裏住的屋子門口時,木槿才看見,自己的東西被隨意扔在門外,亂七八糟散了一地。
天啊!這是誰幹的?
她還有重要的東西呢!
木槿大驚失色,不顧膝蓋上的疼痛飛奔過來,慌忙在地上仔細翻找。
沒有。
她又往房間裏沖,卻在門口被人攔了下來。
木槿抬頭,正是熟悉的一張臉——
同她住在一間屋子裏的丫鬟芍藥。
芍藥豐腴的身軀往門口一堵,木槿根本不可能越過她去。
容貌艷麗的女子站在高一級的台階上,雙手環抱着胸,揚着下巴俯視她。
她用一種極其挑剔的眼光掃視木槿一圈,酸溜溜地說:“喲,這不是我們馬上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木槿姑娘嘛。”
木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自己的東西必然都是她扔出來的。
“我的秤桿、還有我的工具呢?”
芍藥明知故問,“什麼秤桿?”
木槿面色焦急,“就是我靠在牆角的那幾根木棍。”
芍藥哼一聲,“我可沒見過。”
木槿才不相信她的話,試圖推開她,“你讓我進去看看。”
“我偏不讓呢?”
木槿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芍藥,那個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拿去,但是它們絕對不行!”
“什麼都可以拿去,但是它們絕對不行~”芍藥撇嘴學她說話,臉上滿是戲弄。
“我最討厭你這種假清高、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人!嘴裏說著什麼都不在意,只在意幾塊爛木頭,可爬起主子的床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說到這裏,她朝木槿啐一口。
“我沒有……”
“你沒有什麼?要不是你搔首弄姿,在夫人面前說我的壞話,搶了我的機會,不然,這種好事哪輪得到你?”芍藥掄圓了胳膊,要來抽她的耳光,“賤人!”
木槿連忙後退躲開。
她臉色不大好看地盯着芍藥,像一隻被逼到絕路的小羊羔,“你若再蠻不講理糾纏不休,我就告訴夫人!”
“好哇!你個小賤蹄子還敢告狀是吧?”芍藥大咧咧挽起袖子,一副準備干架的架勢,“老娘今天就讓你知道敢威脅我是什麼下場!”
木槿緊握手心,心裏萬分緊張,但是腳底下半步不退。
紀府不允許下人隨便進出,那些工具都是她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那幾根秤桿也是她深夜偷偷研究祖父的手記,辛辛苦苦做了好幾個月的才做出的第一批。
找不到東西,她是絕對不會離開的,哪怕今天要跟芍藥撕一場,也在所不惜。
她已經做好了挨打、以及事後被管事處罰的心理準備。
兩人這一場干架,似乎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