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忘川之水,忘情不忘初心
他一動,傷口處的鮮血便噴涌而出,白色的骨頭根根可見,情絲上身,勒出的一道道痕迹是誰也治不好的,那情毒最終會滲入他的心臟,只怕是那個時候,誰也救不得他了。
他若無情無義,情絲自然便是奈何他不得,他若無情,便會將她忘得乾乾淨淨。
喬羽颯眼前風雲變幻,好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白澤牽着她的手笑道:“就是喝了忘情水,我也定不會忘了颯颯。”
忘情水,那時候的他們都沒有想到,原來真的有這麼一天。
那情絲越發的勒緊,白澤悲鳴一聲,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青丘回過頭去看了他一眼,神色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她又轉過頭去看着喬羽颯,眼淚忽然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喬羽颯,這次算是我求你,不為別的,我只是想讓他活着。”
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活着對於他們來說,都成了一種奢望。
喬羽颯也想要他活着。
就算是忘了她,也好過他就這麼死在她的面前。
她死死咬住嘴唇,忽然伸手拔下頭上的發簪。
那是過生辰的時候白澤送給她的,烏木雕刻的一朵百合,栩栩如生,她一直很是喜歡,就別在頭上。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她忽然伸手,將木簪尖刺進了自己的額頭。
一滴血順着發簪流了下來,她伸手接住,一咬牙,一狠心,將那滴血甩在了白澤額頭。
白澤咆哮着站起身來,那情絲纏繞的更緊,幾乎要將他的四肢勒斷,他也不管不顧,雙眼通紅的看着她,掙扎着就要爬過來。
好像是一根細線從她心底抽走,有什麼東西,她遺失掉了。
兩個人魂魄之上的青蚨血,就此了斷。
青丘在一旁瞧着,忽然目光中充滿了悲憫。
她唇角微微揚起,安靜的看了喬羽颯一眼,慢慢的道:“喬羽颯,我比不上你。”
她轉身向白澤走去,從懷中掏出一個碧綠色的瓶子,喬羽颯瞪大眼睛看着那個瓶子,怎麼不明白,那大抵就是忘川之水了。
饕餮飛身與攔住她,與此同時,尉遲燁與龍三同時動了,一時間半空之中刀光劍影,長鞭凌厲的破空之聲颯颯作響,喬羽颯反手一拋將苗刀扔到半空之中:“嘲風,接着!”
饕餮忽然詭異一笑,手指伸向還在地上聽聲辯位的郁婞,郁婞身子猛地揚起,一頭海藍色的頭髮在半空之中獵獵作響,她睜大已經沒有了眼睛的眼眶,發出一聲慘叫。
待她落地之時,整個人好像是老了好幾百歲,連身體都有些枯萎了,雙腳慢慢的合成一團,沒過多久,竟變作了一條魚尾。
鮫人不可長時間離水,不多時便有淡藍色的液體從她的身體中滲了出來,她的皮膚越見萎縮,很快皺紋便爬滿了她的全身。
這時候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皎魂鞭落在一邊,她茫然的在地上蠕動着,感覺到皮膚似乎在一寸寸的裂開,說不出的疼痛。
饕餮大笑,伸出右手指向天空捏了個手訣,忽然見天空烏雲密佈隱有雷聲,不刻時便有刺目的閃電在烏黑的雲朵之中閃過。
龍三怒斥:“孽畜爾敢!渡雲引雷,你當真不怕天譴么?!”
天雷天劫。
喬羽颯猛然間明白了過來,大叫一聲:“嘲風,青丘!”
嘲風從地上彈起來,飛身將青丘撲倒滾到一邊,一道天雷正正地劈到青丘剛剛站的地方。
郁婞聽得龍三的聲音,以手代腳向他的方向爬了過去。
龍三的袍子忽然被人抓住,他低頭一看,竟是郁婞。
這時候她原本白嫩的皮膚已經一寸寸的裂開,黑色的血液從她的眼眶之中流了出來,她仰着一張乾裂的臉龐對着他,聲音嘶啞:“公子,救救我……”
龍三心生厭惡,飛起一腳踢開了她。
郁婞尖叫一聲落在了不遠處,又不屈不撓的爬了過來。
青丘被廢了修為,白澤說過她命中還有一劫,她以凡身渡劫,必死無疑,所以當年白澤才不管怎麼樣也要將她帶在身邊,免得天劫之時她命喪黃泉,青丘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老老實實了那麼長時間,若是再將喬羽颯惹怒,只怕白澤會真的不管她,那她別說是重新修鍊,就是連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喬羽颯連滾帶爬的爬到她身邊:“你快去救他,他不在,這次的天劫你也過不了!”
天際電光交叉,風雲變色,原本清朗的天空這時候竟是烏雲密佈,饕餮一直在旁邊等着機會,他這次對精血和苗刀勢在必行,竟是動用禁術非要將白澤置於死地,若是白澤不好,只怕幾個人都活不了了。
電光一道道的閃在青丘的臉上,若是在往日,她定然是不會猶豫,只是這時候看見兩人這種神情,一時間手中的那一瓶忘情水,竟是怎麼也灌不下去了。
青丘咬了咬下唇:“你可當真想清楚了?”
喬羽颯用力推了她一把,那邊白澤的嘶吼掙扎聲只讓她心急如焚,這時候連殺人的心都有了,她眥目欲裂:“快去!若是救不了他我就殺了你!我們新仇舊恨一同算!”
身後一陣大力傳來,她感覺被人從背後拉了一把,整個身子便飛到了半空之中。
饕餮墨黑色的長發如海蛇般在昏暗的天色下飛舞,雪白的臉被皎魂鞭發出的熒光印的扭曲而詭異,喬羽颯轉過頭去,望見尉遲燁與龍三同她一樣,都被困在一個淡藍色的海氣結界之中。
便是剛才,饕餮竟是吸食了郁婞的鮫人功力,現在他便是用郁婞之前的結界,控制住了幾個人。
他伸手臨空一抓,那柄充滿怨氣的皎魂鞭便落在了他的手中,雖然珠子掉了不少,但是這皎魂鞭卻是由九九八十一顆鮫珠集結而成,裏面困住的,同樣也是九九八十一個怨氣衝天的怨靈,若是與苗刀一同,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擋不住他。
他一甩長鞭,破控之聲尖銳,連同苗刀一起發出黑色纏繞的霧氣,似乎是有無數的人在耳邊尖叫,聲音雖然不大,卻讓人難以忍受,饕餮冷笑一聲,手腕一抖,長鞭推出。
青丘已經到了白澤身邊,只是白澤躁動不安,掙扎着想飛起來,眼睛瞧着喬羽颯,目光中滿是瘋狂之色,那情絲深深地勒進了他的身體之中,他整個身子都沾滿了鮮血。
喬羽颯看着饕餮,他手持長刀,對着青丘的後背便要刺過去,青丘沒有修為,若是被殺,只怕是誰也救不了八折了。
喬羽颯深吸了一口氣,她不能讓饕餮對他動手。
她雙手結印,將簪子刺進胸口,溫熱的心頭血順着烏木的發簪流到了她的掌心。
饕餮不知,那年她為了逃離尉遲燁,專門學了破界術法。
郁婞用了龍三的內丹千年,法力高深,怕是只有心頭血才能破了她的結界。
就算是再祭台之上她被斷了仙脈,若是以自身為代價,這結界,大抵也是可以破的。
喬羽颯跌落在地上,一把抓住了揮過來的長鞭,掌心的傷口碰到長鞭發出吱吱之聲,那痛楚像一柄燒的灼熱的長劍順着我的掌心直插進我的心臟,痛的她忍不住又尖叫了一聲。
白澤嘶吼一聲又欲站起來,卻被青丘死死按住。
饕餮猛地抽回鞭子,又是一鞭抽了過來,喬羽颯整個人便長鞭捲起又狠狠地落在了地上,身上的傷口抽痛灼熱,還未等她爬起來,又是一鞭抽了下來,她躲避不及,生生地又受了一鞭,接着又是幾鞭下來,她的意識慢慢的渙散,恍惚見望見有晶亮的熒光從自己的胸口慢慢地飛出。
身旁一聲怒吼,有淡淡的花果香氣飄過,一個滿身是血的身體擋在她身前替她挨了一鞭。
白澤護在她身前,大大的眼睛中滿是剛剛用過忘情水的迷茫。
他便是忘了她,也會奮不顧身地為她擋下傷害。
喬羽颯看着他,忽然眼睛一酸,眼淚便簌簌的落了下來。
他說過的,就算是喝了忘情水,他也不會忘了她,他說過,他做到了。
白澤滿臉是傷,一道道被情絲勒出的痕迹觸目驚心,連手腕幾乎都要斷了,只被一層薄薄的皮膚連着,就算是這樣,他也用儘力氣抱着她,眼睛努力的看着她,似乎在記憶中搜尋這麼一張臉。
白澤的傷口不斷的流着血,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臉上,好像是那些散出去的意識忽然就回來了,她安靜的看着他,飛舞的光點在兩個人之間跳動,又從她的額頭之間鑽了進去。
喬羽颯忽然覺得,就算是她喝了忘情水,定然也不會忘了他的。
白澤抬着滿是鮮血的臉龐望着她,眼神迷茫,伸手來摸她的臉:“你是誰……”
喬羽颯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顫抖着手拉住他滿是血跡的衣衫:“郎君,是我……”
饕餮神色一變。
他沒有想到,斷了青蚨血,喝了忘情水,這瑞獸竟然還能下意識就保護喬羽颯!
天際的雷聲與閃電更是緊,周圍滿是鮮血腥厚的氣味,夾雜着桃花的凄迷香氣,白澤努力在記憶中尋找眼前這個女子的記憶,卻是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卻是極不願瞧見她掉眼淚的。
周圍的一切都不重要,只是她若是一掉眼淚,只怕是這個世界,天都要塌了。
於是伸手笨拙的去擦她的臉頰,輕聲哄道:“姑娘,你莫哭,我不曾對你無禮,只是想問問,之前,我們是否見過?”
話音未落,似乎是有尖銳的風聲破空而來,未等喬羽颯反應過來,白澤身體一僵,一條沾滿血跡的鞭尾從他前胸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