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天子之怒

待慕錦月與楚凌夜離開國安寺回京之時，慕錦月靜坐於馬車之內，久久不語。

近來楚凌夜幾乎是寸步不離地陪伴着慕錦月，便連朝中諸事都棄之不顧，此次前往國安寺，更是直接棄馬與慕錦月同乘。

見慕錦月神色落寞的模樣，楚凌夜也並不言語，只安靜地陪伴在她身旁。

如今數九寒天，即便慕錦月穿了極為暖和的冬衣襖裙，披着極為厚實的裘皮斗篷，捧着手籠，當寒風捲動車簾吹入馬車之中時，慕錦月還是不由得微微一顫。

自懷了身孕之後，她便愈發怕冷了，且不知是否心境使然，自無憐身死之後，慕錦月更是覺得寒心徹骨，即便整日擁裘圍爐、閉門不出，也是周身寒涼。

楚凌夜自出發返程起便一直關注着慕錦月，見她此刻的動作仍是未言語，只是坐得更靠近她一些，而後大手包住她的手，將她擁在懷中。

二人靜靜地靠坐在一起，半晌之後，慕錦月終於開口道：“阿夜，司勘……還是沒有消息嗎？”

聽聞慕錦月所言，楚凌夜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後立時便不動聲色地抬手撫了撫慕錦月的髮髻，輕聲應道：“嗯。”

“司盟主信上說，昌樂盟暫時也未得到司勘的消息。”

也難怪楚凌夜會感到意外，這是自無憐身死之後，慕錦月第一次主動提及司勘。

那日楚凌夜與司勘返回京城后立時趕往皇宮相援，在與楚侯匯合、解了皇宮之困后，楚凌夜與司勘便兵分兩路，楚凌夜帶人趕回鎮南侯府，而司勘則是帶人趕去東宮支援。

在二人發現慕錦月與白若桐均是不在府中后，楚凌夜便猜測慕錦月應是帶白若桐隱匿了起來，略一思索便猜測慕錦月應是藏身在京郊那所宅子，而司勘則是擔憂無憐與素問師傅等人，便趕去了雅閣。

楚凌夜先司勘一步趕到那宅子後山的花谷，堪堪救下已是傷重力竭的春菱與靈雲靈雨等人的性命，但無憐與她所帶去的屬下為了保護春菱與靈雲靈雨等人，卻已是死傷殆盡。

楚凌夜將傷重昏迷的慕錦月自花谷中救出，立時派人回京去請素問師傅，而後親自收斂了無憐的遺體，正待不知要如何對司勘交代之時，司勘便也帶素問師傅趕到了。

楚凌夜永遠也忘不了那日司勘見到無憐遺體時的神情，那般哀慟絕望，且又心如死灰。

司勘緊緊地摟住無憐的屍身，輕撫無憐慘白的面頰，雙目赤紅、周身顫抖，一聲心痛入骨的嘶喊之後，便再也無聲。

楚凌夜默然半晌之後便欲上前，卻被司勘遠遠地伸手制止了。

司勘拒絕任何人接近無憐的屍身，即便是傷痛欲絕的素問師傅也不能靠近分毫，在將身後的斗篷扯下、仔細將無憐的屍身包裹好后，便一言不發地抱着無憐離開了那處宅子。

自那日之後，司勘便再也未見過司勘，不知他帶着無憐的屍身去往了何處。

而自慕錦月醒來后得知無憐身死、司勘帶着她的屍身不知所蹤之後，便再也未曾提過無憐與司勘。

楚凌夜看着此刻眸色沉靜的慕錦月，心內微微一安。

此次國安寺之行果然是明智的。

在住持方丈的開解之下，慕錦月果然是振作了不少，不再似先前那般自欺欺人。

“阿夜，皇帝還是未能決定如何處置懷玉公主嗎？”慕錦月聽聞司勘仍是毫無音訊，默然半晌之後又道。

“嗯。南宮皇子日日求見皇上，欲為懷玉公主說情，便連萇宿國皇帝得知此事後也修書送入京中，為懷玉公主求情，皇上這才遲遲未下決心處置。”提及懷玉公主，楚凌夜不由得眸色一冷，沉聲道。

獻王與懷玉公主謀逆失敗被擒后，獻王立時便被押入了天牢，而懷玉公主也是被關押了起來。

因廢嫻嬪對永德帝的算計，以及楚凌夜與永德帝的約定，獻王本就是必死之人，此次竟敢對永德帝與太子下毒，意圖逼永德帝下旨傳位於他，永德帝更是震怒，因此更是更加一等，在永德帝解了所中之毒、清醒過來后，立時便下旨處死了冷宮中的廢嫻嬪，而後更是將獻王與所有當日被擒的獻王黨羽及其九族全部當眾問斬。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永德帝便是要藉此舉警醒世人，若要謀逆叛國，不論是皇親國戚還是平頭百姓，均是死罪難逃。

獻王與其黨羽及親眷於法場被斬首之時，前來圍觀行刑的盛安城百姓數不勝數，定要親眼看着這位曾不可一世的二皇子被斬首。

據說獻王自被押往刑場直至被處斬，均未發一言，世人只道獻王惡事做盡、自知罪有應得，所以臨死前已是無話可說，但實際卻是楚凌夜陪同太子親自去過一趟天牢，對獻王“關照”了一番，自那日之後，獻王便再不曾開口說話了。

永德帝雖然乾脆利落地殺了獻王與其黨羽，但懷玉公主如何處置，卻是叫永德帝犯了難。

夥同獻王謀逆，論罪自然應當賜死，可懷玉公主如今卻不只是南充的公主，更是萇宿國的皇子妃，永德帝自然無法像處置獻王那般果決。

即便永德帝此次被懷玉公主與獻王聯手謀逆之舉氣的狠了，但到底是對逼着懷玉公主前往萇宿和親之事有所虧欠，加之事關與萇宿國的邦交，永德帝一時竟也無法下定決心殺了這個曾經最疼愛的親妹妹。

“懷玉公主雖為皇子妃，但此次竟敢夥同獻王謀逆，可謂是罪不可恕，以萇宿國君的眼界，想來不至於會為了區區一個皇子妃而冒着毀了兩國邦交的風險，此次竟修書為懷玉公主求情？”慕錦月肅然道。

“據太子殿下說，懷玉公主，懷了身孕。”楚凌夜望着慕錦月道。

慕錦月握着手籠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緊。

難怪南宮皇子會這般苦苦相求，萇宿國君也是修書求情，原來……懷玉公主竟懷了身孕。

如此……此事便不止是萇宿國皇子妃的生死了，而是事關萇宿國皇嗣。

“阿夜，我要見懷玉公主。”慕錦月眸色一冷，定定地看着楚凌夜道。

楚凌夜看着慕錦月冷然的神色，幾乎是想也未想便點頭應道：“好。”

“如今皇上病着，太子殿下監國，想來此事不難。”

楚凌夜自然明白，慕錦月此番相見懷玉公主，怕不只是想見一見她那般簡單，而是想要為無憐復仇。

但只要慕錦月想，他便會義無反顧為她做到。

且只要想到懷玉公主是因對他生了不該有的心思而恨上了慕錦月，這才惹出了這些事端來，如今更是傷了慕錦月，害死了無憐，害得司勘悲痛欲絕，他便也覺得，不論永德帝想要如何處置懷玉公主，他都無法輕易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