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等到惜茹整理清爽離去后,宋羽姿平復了一下心情,轉眼間又神色如常。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為了杜絕後患,這惜如怕是不能留了。
重活一世,一些事情抽絲剝繭間,逐漸清晰明朗起來。
既然你們不仁,就休怪我不義。
宋抒懷一早就去上朝了,柳芸娘帶着丫鬟婆子們,在前廳忙着裝些紅封謝禮,以備宮裏來接人時,做打賞用。
眾人忙碌之時,惜如來報,說是三姑娘想通了,有些話要單獨同柳夫人講。
柳芸娘放下手中的紅封,吩咐丫鬟婆子們動作麻利些,高高興興地扭着腰肢,去了西廂房。
穿過綿長的迴廊,盡頭處便是宋羽姿暫時的住處,位於宋府南亭別院風口處西廂房的一間屋子。
這屋子表面上看着寬敞明亮,佔盡優勢,實則穿堂風過,冷風習習,保暖性極差。
柳芸娘才一踏進門,就喜上眉梢地朝着宋羽姿道,
“羽兒想通了便好,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吃穿用度那些的,只要不是市面上採辦不到的,為娘定當辦到。”
宋羽姿見柳芸娘一身火紅衣衫,花枝招展的打扮,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心裏想着,若是待會兒宋卿進了宮,她會不會氣得把這衣服絞了去。
想到這兒宋羽姿揚眸淺笑,這一次,她再也不要被哄騙進宮。
“我還記得,娘親病重時,柳夫人一直隨身侍候湯藥,不曾懈怠一日。娘親私下裏,常感念柳夫人情深義重,是以時常向父親進言,待她西去,除卻柳夫人小妾身份,抬做繼室。”
柳芸娘不知宋羽姿為何會突然講起往事來,只當她是臨進宮前有些悵然,便呢喃道,
“是啊,當初姐姐病重,我日夜不眠,寢食難安,就想着盡心儘力照顧姐姐,盼她儘快好轉。奈何造化弄人,姐姐病情一夜之間急轉而下,眾醫難治,終是仙去……”
其言語間幾度哽咽,漸漸紅了眼圈,任誰瞧見了都會心軟三分。
宋羽姿終是看不下這虛偽姿態了,她撐開了窗戶,瞧着守在窗前那兩個身材魁梧的僕人,心中百味雜陳。
蕭蕭寒風卷着雪粒子颳了進來,吹得她立馬清醒了不少。
倏爾,宋羽姿又將窗戶放了下來,嘲諷地笑了笑,
“柳夫人哭得可真好,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她美眸微轉,笑意逐漸消失,
“可是,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你又哭給誰看呢?不如柳夫人收起這一副惺惺作態的樣子吧。我們兩開誠佈公一點比較好。你那迷魂湯,我娘親喝得下去,我父親喝得下去,可我覺得噁心,一口都喝不下去。”
柳芸娘收回了擦着眼淚的錦帕,臉色乍青乍白,心裏既震驚,又有些狐疑,她沉住心神,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總覺得宋羽姿這兩日變化太大了。
“羽兒這話所言過重了,不知為娘哪裏照顧不周,讓你有了嫌隙,不過我一直待你如同親生女兒,吃穿用度從未剋扣,便是卿兒進宮的機會,我都勸她將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讓給了你……”
未等柳芸娘繼續往下說,宋羽姿便不耐煩地打斷了她,冷冷拋出一番話來,
“我是個粗鄙丫頭,在鄉野撒潑慣了,享不來福。既然這機會如此難得,你還是留給你的寶貝女兒宋卿吧。若是你要強行送我入宮,也不是不可以,但只會有兩種結果……”
宋羽姿頓了頓,看着纖細的指尖,淡漠地繼續說道,
“一種便是玉石俱焚,我進了宮直接鬧大攤牌,宋家滿門不得好死,阿貓阿狗都逃不過,更別說你們母女了;不過我很疼惜我這條小命呢,所以按道理我會選擇第二種,那就是我進了宮,一朝得勢,就會派人查我娘親的死因,讓參與謀害她的所有相關之人不得好死。”
她話音一轉,抬眼間,眼神移至柳芸娘臉上,死死盯着她,聲音凄愴起來,
“或許也不用查,因為始作俑者,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柳芸娘被嚇得胸口起伏不定,往後連退了好幾步,等她站定時,心已大亂。
此刻,宋抒懷還未回府,再過一會兒宮裏就來人了。
宋羽姿說的這些,無論選擇哪一種,都是萬劫不復之路。
她見宋羽姿定定地瞧着她,眼神陰鷙,狀若魔神,心裏如有擂鼓在敲,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宋羽姿見柳芸娘陣腳已亂,心知時機已到,又添了一把熊熊烈火,
“不瞞你說,我來時已經寫信給我長兄宋燃,他如今是宣州司理參軍。我同他講父親、柳夫人待我極好,二姐也馬上要進宮了。如果以後被他知道,是我不情不願替二姐進了宮,你猜他會怎麼樣?”
隨着話音一落,宋羽姿向前跨了幾步,將柳芸娘逼得步伐凌亂,節節敗退,
“柳夫人也大可以就此殺了我,不過這宋府別院,上上下下這麼多人,眾目睽睽之下,你也難逃一死。若我是你,就乖乖地把宋卿送進宮裏去,畢竟當初花鳥使驚鴻一瞥之下,看上的是她宋卿,而不是我!”
宋羽姿聲音轟隆,猶如驚雷入耳。
柳芸娘幾欲栽倒,一個不留神,碰到了梳妝枱下的矮凳,身體搖晃了幾下。
她渾身顫抖,腳底發軟,有些站不太穩,只得用手扶着矮凳緩緩坐了下去。
六神無主,怔忡之時,久久回不過神來。
此刻,緊閉的窗戶外面,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嘈雜的腳步聲,和車軲轆轉動的聲音。
宋卿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忐忑不安道,“娘,王公公來啦,已經在前廳候着了。”
她見柳芸娘額頭上沁着一層冷汗,眼神麻木,臉色灰青地坐在矮凳上不說話,趕緊上前拉扯了柳芸娘一下,聲音拔高了一些,
“娘......還坐着幹嘛,王公公來了,快帶妹妹過去啊。”
柳芸娘恍如隔世,她抬頭深深地恨了宋羽姿一眼,吐了一口濁氣。
須臾,像是下定了決心,反扣住身後宋卿的手,緊緊攥着她,拖着她朝着前廳急急走去,“走,跟娘過去接待王公公。”
宋卿就算是再傻,也覺得事情發展有些不太對勁了。
為何不叫宋羽姿過去,而是讓她過去。
她哭鬧着,試圖掙開被柳芸娘捉住的右手,驚恐地吼道,“娘,你在幹什麼?你拉錯人了,是妹妹進宮啊,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