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殘念難消
我嘆了一聲,“不會忘的。”
說到這裏,我轉念一想又問,“我還是不明白,每逢燭聶現身時,你都像是睡著了,這又是為何?”
鐘不聞輕聲道,“你還記得那些上古鬼族的殘念嗎?”
我點點頭,聽他繼續道,“你所見到的鬼尊燭聶其實也是過去的殘念。”
“當年,燭聶因八苦絕念陣被破而身死魂滅,但其遺留下來的殘念難消,被封存於鬼王墓。”
“在離開無涯門后,我走過很多地方,途中時常夢見一些古怪的夢,有時是有人在我耳邊低吟,有時我會看到一片青藍色的漩渦……”
“直到那次在冥界的傳送法輪,將我送到了過去的鬼王墓。”說到此處,他握緊了雙手,“那不是偶然,我在墓中看到了上古鬼族和燭聶的殘念……”
“我知道我一出世就被拋棄在後山,卻不曾想過會有這樣的前塵。”
他的身體在顫抖,我卻感到一絲不對勁,連忙追問,“不聞師兄,你在鬼王墓中待了多久?”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時候我是燭聶,有時候我是鐘不聞,漸漸地我分不清自己是誰了,我只記得一個人的名字,我很想那個人……”
“想到……心臟會因此而疼痛,我呼吸不了——”
他痛苦地捂住心口,蜷縮成了一團,飛鳳玄玉將他帶到了過去的鬼王墓之中,在那裏他被迫接受了燭聶的殘念,成為了宿主,即為“轉世”。
如果當
時鐘不聞沒有抓住我,那麼被捲入傳送法輪的人應當是我,他原本可以不用承受這些痛苦的殘念。
“我想她,很想見她,想和她在一起……”
鐘不聞的聲音越發縹緲了起來,“我找到了主墓室,將自己封存在了那具石棺裏面。”
“我知道有朝一日,那個人會來找我……”
聽到這裏,我震驚得睜大了眼睛,竟是鐘不聞將自己封印在了石棺里!
“不,師兄,你不是燭聶,不要受他影響!”
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燭聶的殘念與記憶對他的影響如此嚴重,根本已無法分開了。
他的眼底燃起一點幽藍的流焰,落在眼中,脆弱得好似轉瞬便能熄滅,“可是那個人真的來找我了……”
“我不是在做夢。”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對不起,師兄,是我的錯,是我來得太遲了……”
“我不應該鬆手的。”
我後悔聽信南無漪的話,他說鐘不聞活着,可他卻被送到了鬼王墓之中。師父說得不錯,我怎麼能如此信任他。
鐘不聞緩緩低下頭,“那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的選擇。”
悔意與苦楚正在逐漸麻痹跳動的心臟,我什麼都說不出口,視線彷徨地落在和他相握的手上,只見指間上的赤鸞羽紋開始消退,一點一點地消失了……可我知道,印記還在那裏,只是被師父的術法重新掩蓋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記得我是誰,你會記住我嗎?”
鐘不聞
聲音在顫抖,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恐慌。我明白他為何而害怕,害怕被我所遺忘。
“我會永遠記住你,鐘不聞。”我伸手撫過他的唇角,“哪怕你不記得我也無妨。”
他回過神來,隨後低頭貼近我,手指一併穿過髮絲,將我帶入懷中,溫熱又熟悉的氣息也沁進鼻息,“唔……”
眼前蒙上一層朦朧的霧氣,他帶着我的手撫向心口,心臟在掌下跳動,怦怦!
不知何時,那裏生出了一朵淺藍小花,那麼嬌小又脆弱,卻閃爍着青色的磷光。
鐘不聞低聲道,“這是鱗花,與心相連。”
我閉上眼,全然感受這顆心臟在指尖跳動的韻律。
窗外的月光依舊皎潔明亮,鐘不聞卻忽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
他一面收緊手臂,一面低聲道,“今夜似乎很漫長。”
我忍不住皺眉,睜眼看向那落在地上的銀白月華,“要走么?”
鐘不聞低頭看向我,“不急於這一時,你累了……要不再歇息一會吧?”
聽見他的話,我下意識地搖搖頭,“也不是很累……”
“再睡會,這天一時半會亮不起來。”
看我沒動,鐘不聞又扯了扯我的袖子,軟聲道,“好嘛,陪我再睡一會……”
我抓住他的手,感覺餘熱仍在,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了,要睡就安靜躺下吧。”
他揚起嘴角,眼中滿是笑意,又拉過我的手躺了下來,“你還記得在石棺里穿的那身紅色的衣
裳么?”
我嗯了一聲,“記得。”
“那衣裳襯你,很好看……”鐘不聞邊說邊打了個哈欠,“我睡進石棺里的時候,就想着你穿上一定特別好看,果然就和我想的一樣……”
我疑惑地轉過去看他,只看他已閉上眼眸,“那是你為我準備的嗎?”
鐘不聞輕輕點了點頭,“當時我能為你準備不多,只有那件嫁衣。”
嫁衣……我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件嫁衣。
我只覺得心口有些發脹,便低聲喚他的名字,“鐘不聞……”
他應了我,“嗯…聽見了。”
我伸出手指,順着他的唇邊描繪,全然沒有了先前的顧忌。他睜開眼來,深棕色的瞳仁純凈明亮,“睡不着?”
“你還記得阿蘭嗎?就是在蘭金城裏遇見的那位阿蘭姑娘。”
他挑了挑眉,“你想說什麼?”
“我曾經在醉仙樓里見過她,她說你可能在安國寺內。”
聽見我的問話,鐘不聞臉上掠過一瞬間的疑惑,又忍不住笑道,“我還以為你要問什麼……原來是這件事。”
我解釋道,“我當時以為你和她還有聯繫,所以才回的安國寺。”
“她的話能信幾分?”說著,鐘不聞伸手捏了我的臉頰,“你能不能長點心?”
“你……”
我剛想阻止他亂捏的手,卻對上他笑意漸濃的眼眸,鬼使神差地靠過去,柔軟的觸感和熟悉的氣息一經貼近,鐘不聞明顯地愣了愣,緊接着一抹緋紅漫上他
的耳垂。
我看着他害羞的模樣又湊了上去,一下,兩下,三下……心底漸漸湧出一絲絲甜意,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唔……你是……”他抓住我的手,攏在掌心裏,“不想睡了?”
我笑得壓不住嘴角,向後退去,“不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