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全書完
A市
位於市中心頂層的室內陽光灑在桌面之上,電腦頁面還未熄屏,坐在對面的人卻因為輕微疲倦單手撐着頭淺眠了過去。
她手腕上的機械錶轉動,顯示時間在中午十二時許,正是午休的好時間。
按照她以往的習慣左手那扇門后的休息間才是歸宿,卻耐不住昨晚晚睡的那兩小時打亂了她長久以來的生物鐘。
【滴——親愛的宿主你好。】
機械的聲音在她腦海里響起,葉長歡睜開眼睛。
“你就是那個主腦。”
【是的。】
主腦在方丈山時便出現過,它的語氣沒有起伏,每一個字都有着同樣時間的停頓。
【很抱歉因為我們的失誤給你帶來困擾,J30系統已被強制喚醒並採取強制措施,想來它已經與你有過聯繫。】
難怪,之前她在飛天台受傷,系統應該也同樣受到影響被砸死機了,後來被主腦找到一比兜扇醒,發覺出錯的主腦轉頭就找到了葉長歡。
【作為補償,主腦已與小世界主意識達成共識,你將徹底遊歷於兩個世界之間,不會受到任何阻攔,即便你已成為小世界天地法則之一,但你不會承擔任何職責,亦或者說,你將特例於規則之外。】
“修仙界一旦登仙,斷絕凡塵,成為天地法則的一部分,或是掌管靈魂生死,或是掌管因果輪迴,我即是在規則之外,那便也就是說我可以不用承擔這些責任,但若我想插手,也不會受到任何阻攔。”
葉長歡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兩界來回不過她抬手之間,她肩上再無重擔,規則不再束縛於她,此間山河,與天同壽,逍遙一世。
【是的。】
“可你知道我不想要這個。”
葉長歡語氣一冷,目光依舊鋒利:“我所受無妄之災,即是進去,便是爾等之錯,治下不嚴,那個系統有錯,你這麼久才發現不對更是同樣難辭其咎。”
主腦顯然不是系統那個小蠢貨,它立刻明白了葉長歡的意思:
【宿主想要故去的人復活?】
【可惜,系統做不到,天地法則也做不到。】
“為何?當初葉長樂能重生,我所故去之人為何不可?!”
【因為在宿主打破這一切之前,那就是一個由字生書,由書生靈的世界,他們的世界在故事的大結局之後會再次重啟,如此反覆,永無止境。】
【所以葉長樂與顧斯惡能重來,因為那個世界並沒有脫離這個輪迴。】
多可笑啊,無數修士勵精圖治,多年綢繆的生死,其實只是一本書而已,他們甚至不過是背景板,從一開始就註定結局。註定一次一次的失敗,一次一次的輪迴。
【可宿主打破了這個輪迴,那個世界的時間開始流動,只有未來,不會再回到過去,是以故去的人自然也不可能重生。】
他們成功了,卻再也回不去。
所幸時間不會回溯,但靈魂卻能輪迴。
葉長歡:“系統怎麼處理?你把它碾壓成了廢鐵?”
【不——】
葉長歡眼睛一眯。
聽見了下一句:【J30系統嚴重違紀,自此調入虐文部門,充當虐文宿主,受刑完成,方才壓成廢鐵。】
葉長歡:“原來爾等也知道那是在受刑。”
【可是這與我們無關,我們不過是管控小世界的程序,製造這些世界和悲劇的是你們,你們提起筆的那一刻,是受刑還是創造無數人的一生就有了定性。】
【所以就算J30意識覺醒,也依舊因為你們給賦予它的世界觀而達成行事邏輯,它認為的合理的事就是寫下這本書的人認為合理的事,同理,它不喜歡你變強,希望你受盡苦難依舊能原諒你的官配與他們長長久久,可見寫下這本書的人也是如此意願。】
【作為AI,我們只是根據自己接觸的文明和價值觀給這定下受刑的標籤。】
這場對話短暫而平淡。
結束之時腕錶的指針方才移動了五個小格。
葉長歡沉默了很久,呼叫了外面等候的秘書。
“給我聯繫這幾家信託公司見面,時間安排在晚上九點整。”
不過怕是不行了。
因為她下午就被綁架了。
綁匪不是很專業,要是平時一定不能進她安保團隊五米之內,但她沒帶安保團隊。
“沒想到啊,我們計劃了這麼久,這個女人居然連保鏢都不帶自己開車就出來了!要不是事先查過她,我還以為她那些資產都是假的呢!哪個有錢人這麼草率啊!”
綁匪五大三粗,是練家子,倒也不怕葉長歡跑,將她綁在椅子上議論。
“查過?我的消息是這麼好查的嗎?是有人故意泄露給你們的吧?”
葉長歡挑眉,要不是手背反綁,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跟這群人是同夥呢。
剛才說話的大塊頭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開口:
“你怎麼知……不對!這裏沒你說份兒!電話已經打出去了!你的人要是敢報警,我們直接撕票!”
他盯着葉長歡那張臉,眯起眼睛威脅:“這麼好看一張臉,你也不想被刮花吧?”
說不動心思是假的,可他們又不是小腦萎縮,像這種富人詐點錢就算了,真要動了,要麼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除掉,要麼以後等人反應過來,能玩死他們。
“不過說起來,這有錢人就是細皮嫩肉的,摸一摸總沒問題吧?”
葉長歡抬頭突然一笑:
“你確定?”
摸一摸又不會掉塊肉,他們怕什麼!
可看着那雙眼睛,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莫名有點發怵,猶豫的咽了咽口水,威脅:
“老實點!這裏乖乖坐着,要是超時一分鐘,就斷你一根手指!”
後者很禮貌:“怕是不太行,畢竟我有點趕時間,要不……下次?”
下次!?
當他們過家家呢!
綁匪有被戲耍的暴怒,沒忍住抬起手,可還沒落下,一陣碰撞聲就傳來,原本往內鎖的鐵門被一腳踹開!
而動手之人一身挺拔的黑色西裝,修長的大長腿被西裝褲巧妙的修飾輪廓,英挺的眉眼帶着些許陰鬱,黑瞳晦暗,明明門不算低,可被他一站居然顯得有些矮窄。
更詭異的是,他頭頂一頭長發像古人一般束起,像是影視城裏剛拍完戲的武打明星,只不過武打明星沒他這麼有氣勢。
他們身後的人嘆了一口氣:“所以說,下次吧,找我的人來了,我也不好多坐是吧?”
幾人回頭,那為了保險綁她的鐵鏈居然被她輕而易舉的扯成了幾段!
“鬼……鬼啊!”
驚嚇過度的綁匪想往外跑,身影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牢牢定住。
葉長歡雙腿交疊,悠然的坐在椅子之上,她抬起手,指節自然的落在臉側往下,撐着下巴,正饒有興趣的打量着對面的男人。
那人漠然走到面前,在外人眼裏高冷禁慾的模樣,領帶卻被勾住,被迫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
兩人離得極近,男人瞳色深了深。
褪去了修士法衣的刀修因為正事換了一身正裝,眉眼之間帶着商人追名逐利的野性和威勢:
“這身果然很好看。”
只是好看嗎?
男人喉結滾動,沙啞:“顧斯善。”
可轉瞬領帶卻被鬆開,始作俑者后坐看,雙手手肘靠着桌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後者手背青筋暴起,疾步走上前,明明是他站在高處,刀修坐在矮處,但刀修看他的眼神卻更像上位者的居高臨下。
反而是他,臣服的低下頭,吻住她的唇。
一股靈氣屏蔽了外界的感知。
水靈根的修士體溫本就是比他人冷上許多,握住火靈根修士的手時驟然滾燙的溫度刺激着他的神經。
偏偏一道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
他猛地陰冷看過去,盯着那個發出聲音的盒子,眼睛漸漸眯起,在那個盒子快要炸掉的前一秒,被一隻手拿了過去。
“喂?”
刀修的聲音有些冷,也有些沙啞。
“葉總我查到了!是盛華集團荊輝那個老王八!上個月他老客戶轉而到咱們這兒來了,他氣不過,他打聽到你的行蹤,就鼓動人想綁你給你點顏色看看,要是斷手斷腳最好!”
只是他沒想到這群綁匪這麼慫。
葉長歡眉頭微皺,終於有了一點印象,不耐:
“查他稅,挖他的人,把他給我送進去。”
“可他背後是盛華啊!”秘書拔高聲音。
她掛斷電話前一秒:
“那就把盛華也給我送進去。”
“好勒!”
……
修仙界,中洲一處城池
“話說那長平仙君一刀斬蒼穹!登仙之勢舉世無雙!再說那慎武仙君一劍一天雷,好不風光!后成為仙君,掌管冥界往生之事,當真是我人族之大幸啊……”
酒樓之上說書人一拍驚堂木。
驚起一陣吆喝!
“厲害厲害!我就愛聽這段!將來我定要這也斬天雷登仙!”
少年修士一身矜貴,腰間掛着一把寶劍,沖身邊兩人激動開口。
“怎麼樣!本少爺有品位吧!那是瞧你們二人有眼緣我才帶你們來這兒瀟洒的!要不然最近我才和我堂弟打了一架,犯事兒了可不敢來這兒!要被我哥逮到,我還不得被打成大餅!”
他一左一右坐着兩名修士,腰間掛着刀劍,衣袍卻極為樸素,瞧着像是修為不高的散修。
聞言刀修一笑:
“打贏了但被告狀了?”
“你怎麼知道?!”少年瞪大眼睛。
眼前的兩人是他歷練之時遇見的,幫了他好大的忙,他本就愛結交朋友,遇見兩個合眼緣的,二話沒說就逮着進酒樓了。
不過他也不怕自己遇人不淑,實在是身上本就有護道者法印,且這城池之中最大的就是他家,在自己的地盤兒,有什麼可怕的?而且這兩人修為還不如他呢!
“這是丹藥。”
另外一個寡言許多,將一瓶丹藥推了過去。
少年頓了頓,奇了怪了,明明他家裏不缺靈石啊,但看着兩人給的,他總是控制不住,好像天生就愛占他兩便宜似的。
可惡,他是那種人嗎?!
他結巴:
“這這這這多不好啊。”
然後抬手拿着丟進乾坤袋裏。
丟到一半就被擋住了。
頭頂有人溫聲:
“即是知不好,為何還要白白收他人之物?”
少年一個激靈,猛地回頭:
“哥!師姐!”
抓住丹藥瓶的修士眉目溫和,一身白衣,氣勢卻不弱。
而他身後的女修手裏拿着酒葫,抱臂看好戲,嘴角還帶着辛災樂禍的笑。
“你、你們怎麼早找到我了!”
“還用找嗎?就長平仙君與慎武仙君的故事一開口,你就站着挪不動道了,也是奇了,故事你都聽了成百上千回了,每次聽到他們成仙,你比誰都高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成仙了呢。”
女修揶揄。
“我怎麼知道,聽見他們好我就是高興!”
少年理直氣壯:“而且兩位仙君讓我人族得以如此昌盛,我盼着他們一點好怎麼了嘛——哥哥哥!彆扭我耳朵!”
一道靈氣落在少年耳朵上,他大叫出聲,男修笑意依舊:
“這些你姑且日後再說,現在且先想好一會兒回去怎麼和母親交代你打了長岳之事吧。”
“他說你壞話!我怎麼打不得了!”
“那你也不能把人往豬圈裏丟。”
“……那我下次換牛圈?”
“哎呦哎呦!哥哥哥我錯了,我不丟我不丟!”
他被提着耳朵離開,對着只在酒樓門口的修士欸叫:“賀師兄救我!”
“你就仗着鴻卓是個老好人,每次鬧事都要他說情。”
女修踹了他屁股一腳。
這一幕讓人啼笑皆非。
男修無奈一笑,轉身對留下的兩位修士開口:
“在下沈哲,方才是舍弟不懂事,無故收人之禮,實屬不該,更何況我聽聞兩位對他還有恩,便更是不該,這是在下備下的一些薄禮,還望二位勿怪。”
他推上前的丹藥瓶便還有一個乾坤袋。
沈家作為修仙大族,說是薄禮,那隻能算是自謙。
至於沈家那個小公子,本心不壞,就是年輕太過跳脫,沈哲短短几個時辰就知道兩人與他的交集,可謂在乎。
“薄禮便不用了,本就是萍水相逢,舉手之勞罷了,這丹藥並不名貴,給沈小道友,也算結一個善緣。”
刀修沒有說自己的名諱,但這一“小”字讓沈哲明白,對方定然不是歲數小的散修。
他對待人接物多是慎重,並未真的要收下這瓶丹藥。
他怕給自己那個弟弟結下什麼因果。
可刀修笑着開口:
“道友怎知,我等不是來面見故人了結因果的?”
他愕然抬頭。
刀修把丹藥收了回去,推出來一物:
“若是道友不收丹藥,還望道友務必收下此物,交給沈小公子,便說這是我等欠他的。”
說罷,兩人便已經拱手告辭。
也是此時,那個寡言的劍修開口:
“道友可知曾經的奉天宗宗主,天道賜號為何?”
沈哲:“煬靈仙君?”
他打開了被布包裹的東西。
那是一罈子酒。
亦或者說,這整個修仙界最好最醇的靈酒。
一滴瓊漿,值靈石千塊。
……
城池郊外,有人大聲喚出聲。
少年抱着酒罈,朝着那遠處的身影招手:
“喂!我還不知道你們名字呢!我叫沈煊,你們叫什麼啊!”
已經走遠的兩個身影回頭,刀修勾起嘴角,對他笑着揚聲:
“顧斯善!”
劍修穩聲:“顧斯惡。”
“顧斯善顧斯惡……”
少年抱着酒罈子往後走,走了兩步反應過來:
“那不就是——”
他猛地轉身看去。
卻見茫茫山際,野草蒼蒼。
霧隨風起,空無一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