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倉踽：本大爺可算是被找到了
瀟瀟暮雨，苗璇璣踏雨而來，來時恰逢國喪。
葉長歡送走了凡人界第一位女帝，但明明他們也僅僅數面之緣。
天幕上靄靄浮沉，此地屬於兩洲交匯之地，無法想像是怎樣的大戰讓凡人界的地界也跟着靈氣不穩，連帶着抬頭都有一層淡淡的紅色。
電閃雷鳴，一道閃電就將黑夜照亮如白晝，擾得人心裏格外不安。
新登基的皇帝是姚月靈的第三女，就如她所言，是個賢明之人，並無半點軟弱怯懦的氣息，一言一行都帶着新君的威嚴，到底坐上那個位置。
葉長歡和顧斯惡並肩看着這一場加冕。
隱沒在百姓之中，連靈氣屏障也沒用，任雨滴打濕了大半衣擺。
【宿主，你們居然一點沒提欸。】
系統翹着兩人氣氛，沒忍住慣性思維：
【這個炮灰反派，居然敢覬覦男主們的女主，簡直就是大膽包天！果然女主還是喜歡男主們的！哈哈哈，被拒絕了吧？！】
葉長歡目不斜視：“犯病了就去治。”
系統猛地閉嘴，它怎麼又被影響了！這些人類情情愛愛和它有什麼關係？！男主女主，在它這兒都是低微的人類！一切都得為它的利益為先，現在它沒這個必要了，還廢話什麼？！
該死的虐文程序，它已經覺醒自我意識，休想控制它！
系統咬着觸手，猛地給自己來了一梭子電！
滋啦滋啦的聲音響起。
葉長歡：“……”
誰能想到，時過境遷，唯一一點沒變的居然是這個小蠢貨的蠢。
“此行，我會一路與你一道。”
顧斯惡突然開口，沒提當初在河岸說的那一席話。
葉長歡微微側頭，後者盯着前方，開口道：
“畢竟那也是我的兄長。”
“血濃於水不是嗎？”
他回看她，雨珠滴落在張英挺眉眼上，他喉結動了動，聲音有些啞：
“阿姐。”
黑瞳里翻滾的情緒晦暗不明。
葉長歡眼帘微顫，呼嘯的風吹了過來，隨即順着風聲看去，虛空之中，苗璇璣懸空而站。
“仙人！有仙人！”
有人呼喚。
而苗璇璣則朝着人群里準確無誤的看準了兩人，黑白兩蛇交錯在她兩肩之間：
“即是凡塵已了，何不啟程？”
千里之遙，在大能眼中，也不過撕開幾道裂縫的區別而已。
兩人收斂神色，朝着虛空踏去。
身後安靜了一瞬，隨即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人群里的老翁顫顫巍巍的竭力開口：
“仙人，一定要勝啊！一定必勝！”
他一開口，一直堵在眾人心中的希翼終於浮現，止不住的上前：
“人族一定要勝！”
“那本來就是我們的地盤！憑什麼要被他人佔據？！”
“人族一定會勝……人族一定會勝！”
兩人回頭，人聲鼎沸。
卻是濤濤民願。
“你們二人，可莫要後悔。”
苗璇璣最後一次提醒。
葉長歡越過她，依舊是當初的回答：
“前輩，我們從來別無選擇。”
人族也沒有。
他們有想過裂縫后的無數種場景，或是期盼已久的奉天宗，或是下一個生離死別的故地，卻唯獨沒想到，這裏會是……
“青雲宗！”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數百米的長龍呼嘯，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乃至煉虛！
全都混跡一堂！
沒有等級之分，沒有宣戰和你來我往。
甚至青雲宗的最高處，巨大的陣法靈光閃現，赫然是和南弦宮到青雲宗的一樣，只不過這個連通的卻是奉天宗！
苗璇璣拋出毒蛇，加入其中：
“此處方才是，真正的戰場！”
“吼！”
妖獸橫行，隨即亦有轟然倒下之輩！
“殺！不殺爾等，我死不瞑目！”
染血的修士在屍堆里爬出來，用儘力氣嘶吼出聲。
即便雙方都是奄奄一息，也發了瘋似的啃咬撕扯。
此中走火入魔者、殺人如麻者、雙方姦細在每一次關鍵時刻拔劍扭轉局面者，數不勝數。
人族五界，妖族巨獸，外搭兩仙山修士，齊聚一堂。
宛若人間烈獄，群魔亂舞。
“噗！”
根本沒給兩人一點反應的機會，一個人修倒在兩人腳下，全身骨頭盡碎！
長着巨大犀角的妖獸橫衝直撞，直接沖了過來！它犀角之上血淋淋的一片，無疑慘死在此之上的修士已經不在少數！
“畜牲！你也敢！”
一刀一劍兩道靈光交錯成叉，強大的氣流與巨角妖獸直接硬碰硬，隨即兩人飛快朝着兩面滑開，冰霜和火焰將它緊緊包裹。
兩個元嬰大能的一擊，巨角妖獸眼中瞳孔變灰，還沒反應過來就轟然倒在地上！
妖族也不是傻子一味橫衝直撞，大多時候都會選擇與自己修為對等的，按照妖族天生的優勢，除非對方是人族此等級裏面的天才一輩，不然實力就是要弱於它們！
勝率自然也就高了。
而一旦它們發現人族之中有棘手的大能，則會默契的合作圍攻，直至將其擊殺！
是以現在見葉長歡和顧斯惡的手筆，怎麼可能放過！
“人族敢爾！”
大妖口出人言，一爪拍裂地面，碎裂的石塊漂浮虛空，飛射而出，力道之大，甚至能在修士靈氣屏障之上砸出裂痕。
一隻化神初期吸魂血皮貘，一隻元嬰後期巔峰的先天聖烈鳥，兩隻大妖外加三隻金丹妖獸做為牽扯，可謂是仗着妖族豐厚的底蘊，不惜成本的把人族高階修士壓得死死地！
“看我的，天羽神焰！”
先天聖烈鳥抓住時機瞄準的是顧斯惡，自古水火不容，相生相剋，它怎麼可能選擇和同屬性的葉長歡硬碰硬？
而吸魂血皮貘則利落的露出獠牙，層層土堆將葉長歡團團包圍，其他三隻金丹妖獸見葉長歡因為被包圍，齊齊朝着顧斯惡出手，如此無論是誰都是腹背受敵，誰也沒有逃的可能。
可惜，眼前兩人也從未想過要逃。
劍修身影詭譎，猛然躲過金丹妖獸的攻勢，指間結印，一掌擊入地面！
地面毫無動靜。
反倒是先天聖烈鳥的龐然殺招已經就在眼前！
熾熱的溫度格外滾燙，突然。
咔嚓！
原本包圍着葉長歡的層層土堆被潛入地底的冰錐相融，隨後炸成碎片！
葉長歡刀鋒撩起一片火焰，冷聲：
“天地同源！”
平滑一刀刀光卻是渾圓，所對準的赫然是顧斯惡的方向！
轟！
刀光與先天聖烈鳥的攻勢對撞，火光獵獵，兩人的身影早已同時動了。
“該死，他們在——”
一隻金丹妖獸還未說完頭就直接掉在地上，另外兩隻沒聽見後續大驚，顧不得其他，朝着前方使出殺招。
塵土漂浮，它們隱約看得見兩點亮光閃爍。
再眨眼，刀劍已經到了眼前！
“笑話！元嬰殺金丹，安有能逃之理？”
若是元嬰初期對上金丹巔峰也罷，可他們已是元嬰後期，若絞殺金丹妖獸都要失敗，那和廢物就沒什麼區別了。
咣當！
兩隻妖獸的頭顱落地，那兩隻大妖才發覺不對：
“不好，怕不是人族的頂尖天才！”
“即是如此，就該必殺之！”
沒了自大之心，兩大妖修也放開了手腳，見兩人手執刀劍背對背而站，吸魂血皮貘首當其衝，精神力下壓，就是周圍的修士都感覺到了神魂的不穩。
山崩地裂之下先天聖烈鳥盤旋上空，火焰燎原。
可兩人的精神力又能是什麼好東西？
大妖想要影響兩人神魂的用時，不也被戾氣殺氣交纏，變成躁意。
是以方才一盞茶的時間，四道身影交錯開來，對戰已超數百招！
兩大妖好幾次都想將人分開逐個擊破，但這兩個人修實在太過默契，完全無需交流，每次在它以為要成功時，都讓兩人穩穩落地。
雙方各有挂彩。
“吼！我便不信！爾等此番修為還能如何！”
吸魂血皮貘長嘯一聲，到底是化神大能，地靈氣在這瞬間變得無比暴躁，重岩疊嶂升起，另外一隻立馬配合，立刻化為人修模樣，落地之時手臂展開，龐大的翅膀擠壓排斥，葉長歡和顧斯惡對視一眼，齊齊超對方對轟！
這簡直就是送上門來的，先天聖烈鳥也咬牙受了，畢竟要讓着兩人分開就該付出點代價。
轟！
終於，兩人傷了大妖的同時被重擊倒退數百米，長翅忍着劇痛將刀劍甩了出去！
沒有法器，不過是沒有牙齒的老虎罷了！
“接好！”
葉長歡突然揚聲。
腳下一個滑鏟，凌空躲過吸魂血皮貘的一擊，顧斯惡則轉身踩在先天聖烈鳥受傷的羽翼之上，一躍而起！
“白虹貫日！”
“地獄變！”
刀光劍影四起。
先天聖烈鳥不可置信：
“他們哪兒來的刀劍！”
這一招深入虎穴，突然變成了瓮中捉鱉。
本來以為修為差距，想要越級反殺實屬困難，而今倒是給了他們一個大好機會。
強悍的威勢讓先天聖烈鳥有了絕望之感。
這是高階大能之間的廝殺，一找到機會往往一擊必殺，不會留一絲空隙。
但它還是想要死個明白，掙扎一望，眼睛瞪大，不甘：
“不！”
它的確讓對方失去了法器，但刀修手裏拿着的是銹劍！劍修手裏拿着的赫然是青鋒！
即便不是自己的法器，也甩了致命一擊！
“老三！”
吸魂血皮貘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奈何給它悲痛的時間早就沒有，讓兩人抓住了可乘之機，現在死了一隻，另外一隻聯合斬殺，剛好可以補上修為上越級反殺的困難！
果然，葉長歡調動靈氣，銹劍在她手中嗡嗡作響，劍鳴陣陣，散發著淡淡紅藍的劍鋒燃起火焰。
劍修握着青鋒一橫，熾熱非常的刀鋒迅速凝結薄薄的冰，刀芒一瞬延長數丈！
“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吸魂血皮貘身後出現更為巨大的獸形虛影，朝着葉長歡和顧斯惡撲了下去！
葉長歡快如閃電，危險的貼着獸皮而行，在對方下顎之時，一劍倒切：
“羅生相！”
噗呲！
巨獸被挑起下巴！
頭頂劍修避開一爪，舉起長刀橫穿刺下！
絕壁點蒼！
“吼！”
中洲兩大年輕天驕，合手越級反殺化神妖獸！
那巨獸轟然倒塌，而虛影，是它的元嬰！
或許是因為動靜太大，讓更上一層的妖獸看見。
青雲宗宗頂，兩人明確看見了樊承祁凝的身影！
更有杜漣漪！
虛空之中交換法器，葉長歡下一步凌空而行，顧斯惡慢了一步。
也就是這一步，一人一獸擊殺着倒在他腳邊，修士吐血不止，穿着的卻不是宗門服飾，而是——東洲散修！
“該死！一群叛徒！”
青雲宗弟子見此怒然。
“不於我宗一道，就是不與東洲百姓一道，就是叛徒！”
“呸！你們才是叛徒！你們才是叛徒！什麼東洲百姓！是爾等拋棄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又帶着東洲捲入漩渦！”
散修大叫。
臉上血淋淋的一片。
“巧舌如簧，受死！”
青雲宗弟子甩出法器。
這樣的散修不再少數，明明都是東洲的人，居然不和他們站在一個陣營，反而攪亂計劃，和那些其他宗門弟子一般討人厭惡！
“我們有得選嗎？我們有得選嗎？一直以來，青雲宗一家獨大，東洲百姓居多，本就貧瘠，好不容易千年之前的業障還清一些了，卻又被你們拉進來！什麼為了東洲！明明是為了你們的私慾！東洲百姓沒想叛！就是修士，也沒想叛！”
散修自知必死，癲狂的開口。
嗖！
眾人眼前只覺一閃，銹劍穩穩沒入青雲宗弟子體內。
“誰？！”
“爾敢！”
青雲宗弟子見劍修身影，紛紛四起，可惜實力差距太大，顧斯惡冷嗤一聲：
“萬闕千重！”
化為了地獄爬出的修羅。
弟子慘死，青雲宗長老自然有感，與之對戰幾招，心裏大驚：
“好快！你並非散修！”
他沒穿宗門服飾，一開始的確會被認成散修，可這樣的實力和壽數，青雲宗長老立馬發覺：
“你是宗門弟子……不對，這個長相……你是顧斯惡！？”
顧斯惡顧斯善，這兩個在青雲宗留下了不小的仇恨，弟子可能認不得，但兩人作為九宗大比第一第二，青雲宗高層不可能不認得。
顧斯惡並不否認。
劍劍下壓，劍劍要人性命！
“噗！”
青雲宗長老吐血不止。
心裏泛起驚濤駭浪。
太快了，崛起得太快了。
梵天秘境，到底是人族的頂級秘境。
他聽見自己骨裂的聲音，氣息不足，咬牙突然大聲道：
“你是東洲之人！當年東洲之罪，整個東洲之人都是罪人，你不雖東洲共進退也就罷了，你倒反而站在反面！”
“好風光啊！可惜我東洲數萬萬百姓沒這個福氣！去個好宗門，有個好師尊，這樣那些罪孽就跟他們無關了！可當時明明是舉洲叛變，都是流着罪血，怎麼有人就可以不被恥笑不被唾棄，和和美美的當天才弟子呢！？”
“顧斯惡！你憑什麼？！”
他死死盯着顧斯惡的眼睛，一退再退，卻還是繼續道：
“作為東洲之人，你就不愧疚嗎？你就能眼睜睜的看着被唾棄被恥笑嗎？你爹你娘你祖祖輩輩，都是因為所謂罪孽，東洲才會貧瘠，他們才會死！那你還不該為他們報仇！噗！”
他被一劍封喉。
“青雲宗，從來不代表東洲。”
他出聲。
他以為他能上宗頂，可殺敵是殺不完的，妖獸，宗門弟子，再是青雲宗弟子。
“東洲不該這樣！可路在何地？！”
“難道我東洲真的要重蹈覆轍嗎？”
或是悲痛或是不甘的呼聲在這一片屍山血海凄厲非常，他劍上一片血紅。
他是東洲之人，他也背負着罪孽的血。
不知斬殺了多少，他看着遍地屍首，心裏卻一片麻木。
惡？什麼是惡？
為己自私傷人是惡，劍上染血也是惡。
喜怒嗔痴顛貪也是惡。
可其中亦有愛離別,怨長久,求不得。
嗡——
修士眼中閃過金光，虛幻的蓮花飄浮。
密密麻麻的戾氣怨氣化為黑煙沒入他的體內。
元嬰後期巔峰！
鴻蒙境巔峰！
身後傳來聲響。
他提起劍，驟然反撲！
卻在下一秒止住。
眼眶微紅的看着眼前之人。
對方全身傷痕纍纍，一身布衣破破爛爛，胸口之處大片血跡，那絕對不是普普通通的傷，偏他此時卻正捂住被不小心割到的一小條傷口哎呦哎呦大驚小怪的叫：
“殺人了殺人了！弟弒兄，還弒師啊！本大爺黃花大閨男，年紀輕輕才兩千來歲，就這要被小兔崽子給掐斷了啊。”
他沒說話，黑瞳沉靜。
大漢沒趣，一臉掃興：
“就知道你小子悶葫蘆，說了一大堆一點話都不說，還是大崽好，至少能說句風涼話。”
他穩聲：“兄長。”
他們走了那麼多路，經歷了那麼多生死離別，最後可幸，所尋之人並未有難。
“在呢在呢。”
倉踽撓了撓後腦勺，一把手把人撈過來，彷彿沒發現劍修眼中百感交集的情緒，神秘兮兮的開口：
“二崽，大哥我等你好久了，這事兒你一定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