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賜婚
額上冒了層細薄的汗,春夜冷風拂過,緹春忍不住輕顫。
榮國公此問,她是答也得答,不答也得答,她老家都被人挖了出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況且,她還不能說謊,一旦她說了慌,聖上將她一扣,再派人往青州城一去,好傢夥,原本好好的緹家,轉眼便成階下囚。
緹春認命般地道:“我與他乃私定終身,尚無媒妁之言。”
話音落地,聖上笑了,“既無媒妁之言,怎可算數?婚姻大事,還得由家中長輩做主。朕記得,緹三江近些年往朝廷繳了不少稅,朕心裏一直惦記着他的功勞,這樣吧,封緹三江為青州監察御史,不日上任,至於你,縣主等賞賜照舊,即刻拜堂吧。”
聖上許是耐心告罄了,說完便起身,由着劉總管扶身而去。榮國公和謝雪瑤也沒有再留下的理由,跟着便走了。至於豫王妃,那自是一刻也不願意多待,冷着臉便疾步離開。
人都走後,緹春方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她沒有站起身,而是維持着跪坐的姿勢發了會兒怔,手裏捏着腰間綉有“緹”字的荷包,半晌才又氣又怨地嘟囔了聲:“再也不戴了。”
“公子!公子!”
緹春正耷拉着腦袋,倏地一個人風風火火地從游廊里跑了出來,那人面色焦灼,目光巡視了一圈,最後落到緹春的臉上。
“你?你是誰!”那人凶神惡煞地問她。
緹春莫名被吼的有些惱,“你又是誰?”
那人大聲道:“我乃宋大人的近身侍衛,遲鷹!”
宋大人的近身侍衛……宋大人……嚯!嚯嚯嚯嚯!這還有個人呢!
緹春偷瞄一眼一旁的黑靴和喜袍,有苦說不出地扶了扶額——怎麼就把他忘了呢。
“見過宋大人。”緹春朝旁邊轉了個方向,順勢拜了下去。
只聽那人道:“起來吧。”
聲音有些冷,有點像謝雪瑤,但又不完全是冷冰冰的,低低磁磁,倒有幾分無欲無求的味道。
緹春心裏嘀咕着,慢吞吞站起身,剛頭她看見了聖上的真容,講道理宋珩是聖上胞弟的兒子,應該不會差吧?
於是,她抬頭,跟着便怔住了。
那是一張極美的臉,眉飛入鬢,鳳眸冷冽,唇薄而鼻瘦,彷彿每一個五官都被偏愛過一般,如果非要用一物來形容他的話,恰似空靜幽谷中一顆遺世的墨玉,幽寂清冷,而他的眼,便是那谷中的夜,沉默似死水無波。
緹春看着他,怔着,半晌才聽見他發話。
“該拜堂了。”
“啊、哦,拜、拜堂,對,拜堂。”緹春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暗罵自己沒出息,她瞥了眼一旁聖上留下來監督他們拜堂的公公,迅速恢復常色,跟着宋珩走到了正堂。
等候多時的喜娘看見緹春,登時笑開了花:“這盼星星盼月亮的,總算把新娘子給盼來了!只是,新娘子你的喜服呢?”
緹春有些尷尬地看了眼宋珩,宋珩道:“沒有喜服。”
喜娘臉色一僵,緹春無奈地低下頭,恍惚間瞧見一抹披風下的紅影。
“等等。”緹春開口,一邊說著一邊將披風解下來遞給一旁的婢女,眾人看見她的紅衣皆是一訝,她便在眾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地道:“開始吧。”
喜娘回神,高呼拜堂禮,緹春認認真真地拜完,總算是給這場荒唐的婚禮留了最後一分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