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議和
皇帝平靜的注視着鎮國公,曾經多少次,他欲剪斷鎮國公的羽翼,今日,終於逼的他向這位曾經功勛卓著的老臣動手了。
鎮國公在滿朝文武面前,面對皇帝的公然逼退自然也不好反抗,他不自然的一笑,跪倒在地道:“多謝陛下體諒,臣確實年事已高,早有告老還鄉之意,今日一別,還望陛下保重龍體!”
鎮國公的話還沒有說完,已經有不少朝臣開始交頭接耳,以鎮國大將軍為首的一派人齊刷刷走了出來,跪在了殿堂下。
“陛下,還望陛下三思,鎮國公乃是朝廷肱骨之臣,現在朝局外有琅琊、南理虎視眈眈,內有南嶺之地尚未收回,此時鎮國公告老還鄉,實乃親者痛仇者快之舉,請陛下勿要給宵小之徒可趁之機,自亂朝綱啊!”鎮國大將軍直直的跪在階下,一口氣說完才期盼的看向皇帝。
皇帝臉色陰沉,他怎麼不知道現在大楚的內憂外患,但鎮國公已經有了取而代之的非分之想,此時不奪權,恐怕就要輪到自己被逼退位了。
“陛下,”朝臣中穩穩走出兵部尚書,“陛下,臣這裏有最新的軍情,還是請陛下看完臣手中的奏報再做決斷吧。”
皇帝有些不悅的說道:“呈上來。”
當皇帝看完兵部最新的軍情陳報,臉色更不好看了。他狠狠的將奏摺丟在了龍案之上,“怎麼可能?他們難道都商量好了嗎?琅琊的新帝,曾經在大楚為質,孤當時也沒有虧待了他,他的腿疾還是在帝京治好的!還有南理,那個什麼公主,如今手掌權勢,便是這樣忘恩負義嗎?北嶺也不太平,鄂春部族從來沒有跨過牛嶺分界線,他們這次是要深入我大楚腹地嗎?”
階下的文武都驚呆了,這,這不是舉世伐楚嗎?
皇帝一邊怒罵,一邊狠狠的摔了手邊的茶杯,兵部在這個時候拿出這份軍報,分明是在告訴他,沒有了鎮國公坐鎮的大楚軍方,是無法抵禦舉世伐楚的戰局的。
正因為皇帝深深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他才會如此的憤怒,他對整個大楚的掌控,依然捉襟見肘。
可是,如果今日他屈服退讓了,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皇帝眸中寒光一現,說道:“既然如此,兵部稍後拿出一個迎擊的軍事計劃,戶部與軍部核算好軍費開支,一併報上來鎮國公嘛,孤希望做為老臣的你能以大局為重,輔助他們保衛大楚的河山。”
輔助這個詞用的極好,擺明了鎮國公可以出謀劃策,卻不能有實權,現在的鎮國公一旦掌握了兵權,那無疑是一個失去約束的老虎。
鎮國公也知道,此時只怕是最好的情況了。他磕頭領旨,與眾朝臣緩緩退朝。
皇帝走回了長生殿,剛剛邁步進殿,他便如虛脫一般倒下,早有準備的凌玉將皇帝輕輕扶住,並在他的口中塞入了一枚小小的藥丸。
半響皇帝緩過勁來,才悠悠的說道:“你都看到了,如今的鎮國公隻手遮天,可孤又不能在這個時候除了他,現在大楚武強文弱,鎮國公要推自己的外孫當儲君已非一日。”
“陛下何須愁苦,只需陛下下令,在下便可取來鎮國公的首級!”凌玉到底還是有着江湖風氣,不是一名政客。
“不行,現在鎮國公出了任何事,都會被人說成是朕容不下人。此事以後再議。你去看一看,溫玄奕留下的葯,還剩多少丸?另外,儘快找到他,繼續為孤炮製此葯。”皇帝現在以藥石之力強撐,他暫時沒有可用的大夫。
此後的半個月時間裏,大楚朝局陷入了開國以來最混亂的階段。舉世伐楚的步伐並沒有因為鎮國公等一干軍方的出擊而慢下腳步。
北嶺,鎮北軍以軍資不足為借口,放任鄂春部族揚馬南下,鎮北軍調動了海河大營的步軍,卻在與草原騎兵的首場遭遇戰中全軍覆沒。
這場仗打的讓人噓唏,三萬海河大營的步兵,大部分葬身狼腹,一群數以萬計的荒原狼隱匿在草原騎兵的後面,待兩方奮戰之時,這群兇殘的巨狼從兩翼突襲而至,在戰場上留下了三萬兵士的屍體。
琅琊與南理也合兵一處,一路上長驅直入,將大楚軍隊衝擊的七零八落。這隊聯軍作戰戰術奇特,他們先以一隊戰力極其高的前鋒發起正面的進攻,再輔以雷火在敵陣中製造爆燃和混亂,僅僅半個月的時間,便攻到了距離帝京三百里之外的地方,完全截斷了大楚與東海之間的聯縱。
除了南嶺和西嶺暫無異動,整個大楚可以說是四面楚歌八面樹敵。鎮國公與軍部的人通宵不眠,他要推自己的外孫上位,便不能給赤炎天熙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可是,隨着戰局壓倒性的發展,他也在懷疑,自己是否是黔驢技窮回天乏術。
當初皇帝和軍方強硬,根本沒有考慮講和。如今拳頭拼不過人家,朝中的議和之聲漸漸高漲。
皇帝坐在龍椅上,出神的看着軍方和朝臣們爭吵個不停,而他此刻想的卻是,再有三日自己的葯便吃完了。
當初溫玄奕在帝京秘密建有血池,更是用活人試藥,用盡無數古怪的藥引,才製得了這幾十丸藥,他當初有過交代,這葯可以在人油盡燈枯之時服下,立時便可有奇效。只是這葯一旦吃上便不能再停,否則時日無多。
凌玉派人去尋溫玄奕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聽聞他最後出現在赤炎長恨的軍營中,那麼隨着赤炎長恨所率軍隊的覆滅,溫玄奕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他到底在哪裏?
突然,一道錚然之聲將皇帝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之中。只見鎮國大將軍一柄長刀霍然出鞘,抵在了文臣之首的相國頸間。
“我們大楚男兒在前方流血流汗,你們一句求和便想了事了不成?”
“非是我等文臣賣國求榮,實乃是如此下去,大楚的國力終將耗盡,最終落得個國破家亡的下場!如果老夫有大將軍這般的膽色和武藝,定然趕赴沙場外御強敵,那會在帝京垂垂老矣?”相國面無懼色的推開了頸間的長刀,他不愧是文臣之首,幾句話就暗指鎮國大將軍尸位素餐,躲在後方保命,不敢奔赴前線殺敵。
“你……都說相國十五歲出仕,一路生花妙筆口吐蓮花才坐到了今天的位子,我說不過你,但是你污衊我的德行,便是看不起大楚的所有兒郎將士……”大將軍臉被氣得通紅,前方戰事接連敗退,他本就無處撒氣,今天被相國如此當庭擠兌,一時間便血氣上頭,失了分寸,竟然在皇帝面前拔刀,這說小了是大不敬之罪,說大了便是意圖不軌!
鎮國公冷眼看着相國,兩個老傢伙從入朝便文爭武鬥,這麼多年他也沒有落得下風,不過眼見着前方戰事吃緊,今日到不如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丟出去。
想到這,他給大將軍遞了個眼色,大將軍咬了咬牙,將刀奉在手上向皇帝跪拜道:“陛下,臣當庭失儀,罪該萬死,請陛下賜罪!”
皇帝想了片刻,說道:“大將軍殿前行兇,其罪當誅,念在你為國事操勞,免去死罪,但活罪難逃,罰刑杖二十,殿外行刑。”
自有禁衛上前解了大將軍的朝服,大將軍磕頭謝恩,昂首挺胸走向了殿外。他心裏清楚,皇帝這是打算議和了。
果然,皇帝對相國說道:“相國可主理擬一份議和的文錄,派出使節去各方,條件最多是大楚三年的稅負,不可割讓城池,你去辦吧。”
相國低頭行禮稱是,皇帝的話說的是議和,但這分明是去求和,相國深知此事難做,退了朝便思量着派什麼得力的人去各方談判。
大楚朝堂亂作一鍋粥的時候,在東海秦城的一處風景如畫的海邊別院裏,歆瑤一手抱着懷中的嬰兒笑語嫣然,一邊看着赤炎天傲在初升的朝陽下舞劍。
舞畢,歆瑤為赤炎天傲遞上了巾帕,朝陽下他額頭晶亮的汗水如珍珠般閃耀。
赤炎天傲一把抓住歆瑤的手,將嬌妻和孩兒一同摟在懷中,道:“那時我躺在禁地的石坪上,周圍發生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只是恨自己動彈不得。當你跳下地淵的那一刻,我以為從此失去了你,不成想還能活着見到你,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歆瑤為赤炎天傲撫平胸前的衣衫,溫笑着說道:“我也沒想到,那一跳竟然跳出了一線生機!”
“誒呀,大清早的就摟摟抱抱,羞不羞啊!”逸星辰這個超級大燈泡又來了,赤炎天傲一通吃癟,他今天好不容易想了個法子調逸星辰走開一會,好讓他和歆瑤好好說一會話。
歆瑤掙脫了赤炎天傲的懷抱,將懷中的孩兒塞入了逸星辰的懷中,道:“快,寶寶餓了,你去找點吃的。”
“我……”逸星辰看着歆瑤脹滿的人體奶瓶,憑什麼要我去給寶寶找吃的,你是親媽好不好?不該你餵飽寶寶嗎?
“你是寶寶的乾爹!你也有責任照顧寶寶。”歆瑤扁扁嘴。
“瑤兒,寶寶親爹可是在呢……”逸星辰還沒說完,歆瑤已經拉着赤炎天傲回了房間。
逸星辰氣結,有這樣的父母嗎?他剛想拉着嗓子吼一聲,懷中的寶寶一聲軟糯的哭聲,立刻讓他緊張了起來,他抱着寶寶運起絕世輕功,奔廚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