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反撲
一陣陣慘叫聲席捲着逼人的血氣迎面撲來,赤炎千凡身後的俘虜,被以最慘烈最血腥的方式屠殺殆盡。
漫天的血霧像一片紅色的細雨,斜斜的飄了過來,在人的身上留下細小而均勻的痕迹。
赤炎天傲下意識的用手臂遮住了臉,等他放下手臂的時候,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
赤炎千凡也不例外,他身上被濺上了猩紅的血跡,卻滿臉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氣,邪笑的看着赤炎天傲。
赤炎天傲猛的感覺心中彷彿受到了重鎚,他抓緊了馬韁,奮力向赤炎千凡沖了過去。
赤炎千凡大驚,他沒有想到,已經被血蠱浸入的赤炎天傲,還有這樣的膽色沖將過來。
他托起長戟,雙腳一夾馬腹想着赤炎天傲猛地沖了過去。
幾個呼吸之後,兩人便衝殺在了一起,赤炎天傲棄劍用刀,一刀斬落了赤炎千凡的馬腿。
赤炎千凡一個縱身躍下馬來,頭也不回的往後一刺,正刺在赤炎天傲的馬腿上。
白馬一聲長嘶,撩起後腿便是一記后踢,碗口大的馬蹄踏在了赤炎千凡的后心,將他面朝下踢倒在了地上。
赤炎千凡大口的吐着鮮血,他趴在地上費力的仰面向上,嘴角的鮮血泉水一樣的涌了出來,可是,他在笑,他看到赤炎天傲已經勉力的趴在馬背上,一隻手已經握不住手中的長刀,一定是血蠱已經發作了。
雙方的主帥都受了傷,親衛更是一窩蜂的涌了上來,各自搶奪着自己的主帥。赤炎天傲被蓮回護送至皖州城的時候,他直起身子,從城門下跑馬入城,一路上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臉色白的嚇人。
他在眾多守城將士憂心的目光中緩轡而行,一直到了自己的臨時行苑,才略顯僵硬的下馬,蓮回有些忐忑的緊緊跟在赤炎天傲的身後,在關上書房大門的那一刻,赤炎天傲只來的及說出“歆瑤”兩個字,便身子一沉倒了下去。
蓮回立刻扶住赤炎天傲,卻在碰觸到他身體的一刻嚇了一跳。
王爺全身燙得嚇人,但與以往發燒的病人相比,王爺的臉色又是煞白,聯想到赤炎千凡今日在陣前的反常之舉,蓮回知道自家王爺是着了道。
蓮回將王爺安置在了床榻之上,一邊命人每日按時送飯送葯,對外封鎖了王爺昏迷不醒的消息,一邊通過靈鴿給歆瑤送去了一封十萬火急的求援信。
這封貼着紅羽的信送到歆瑤手中的時候,歆瑤已經準備自南理起程回葯園,當她看到這封插着紅羽的密信時,心驟然一沉。
他們曾經約定,見紅羽,便是生離死別之局。
曼筠曼修姐弟正來給歆瑤送行,看到歆瑤的神色,便知道出了大事。本來曼修對歆瑤如此匆忙的離開已是心中不喜,但看到歆瑤憂心的神色,便走上前仰起頭說道:“雖然我捨不得你,可是也知道不能耽誤你的大事,以後你什麼時候想來南理,我和阿姐都歡迎!”
想了想,曼修又悄悄湊到歆瑤的耳邊說道:“我和你的約定還是有效的,我願意娶你!”
如此童言無忌的話惹得歆瑤一陣苦笑,她彎着腰捏了捏曼修的小臉,“小鬼,就你懂得多!姐姐我走了,等事情了了,來找我玩。”
車輛已經在宮門等候多時,歆瑤正要上車,卻聽到遠處的百姓蜂擁而去。
“莊家謀逆一事已經有了定論,今日是將罪人行刑之日。”曼筠看向遠方,再過幾刻鐘,無數的人頭將要落地,屠刀飽飲鮮血,莊家所有參與謀逆之人都將身死。
“庄月涯呢?”歆瑤想起了那個本該如明月般皎潔的莊家公子。
“他首告有功,父皇免了他的死罪,只是削為平民,想來以後的日子將回歸平淡。”曼筠心中微嘆,“如果不是他,莊家的罪便定不如此徹底,整整二百零八口人,牽扯其中,此次事件過後,莊家便是大傷元氣了。”
歆瑤點點頭,提起裙邊登上了馬車。
“太子被廢,不日阿弟便要封為太子了。”曼筠輕聲說道,這個局面她和阿弟在回南理之前是絕對想不到的,“歆瑤,如果日後你需要,我會用我的全部來幫你!”
歆瑤燦若桃花的一笑,轉身鑽入了車廂內,馬車急急行去,此刻的南理皇城,正掀起了一場驚天的屠戮。
據說,莊家男丁二百零八口,全部斬首示眾,刀斧手的屠刀砍瓜切菜一般削去了項上人頭,刀刃卷了再磨平,被拋下的孤兒寡母慟哭聲三日不絕。
據說庄貴妃泣血求情跪到暈厥,皇帝才沒有將莊家的女眷罰入奴籍,雖然罰沒了莊家大部分的家產,但還是給這些可憐的女人們留下了足以餬口的家產,而庄貴妃在此事後,削髮為尼遁入了空門,日日夜夜與古佛青燈為伴,宣稱為國祈福自願到尼姑庵帶髮修行。
歆瑤看着這些情報輕輕搖了搖頭,她挑起車簾,看向路的盡頭,只嘆不能插上翅膀,飛到日夜牽挂之人的身邊。
雖然葯已經用靈鴿送了過去,但沒有親眼看上一眼,依然無法準確的為赤炎天傲解除蠱毒。
如今歆瑤已是六個月的身孕,她不能再騎馬趕路,馬車雖然加快了速度,但是取道南嶺到達皖州城,依然是一段危機四伏的路程。
此刻,趙家家主,赤炎天傲的親生父親,已經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的團團轉。
赤炎天傲中了蠱毒一事雖然對外隱瞞了消息,但趙家依然很快來到了王爺所在的行苑,並帶來了族中最好的大夫。
趙平陽焦急的問道:“公孫大夫,您看王爺的病情……”
老大夫搖搖頭,“此蠱毒奇異,沒有施蠱者的血,是無法解開此血蠱的。”
“什麼?”
“如果老夫推測的不錯,那日在戰場上,那些個大楚的俘虜便是早早被種下了血蠱蟲,他們被虐殺的時候,正是蠱毒釋放的關鍵。”
“難道,難道那赤炎千凡,也陪着王爺中了蠱毒不成?”趙平陽充滿恨意的問道。
“非也,這時看來,赤炎千凡當時邀王爺共飲,其實便是算到了王爺不會喝這種來歷不明的酒,而那酒,恰恰就是血蠱的解藥,即便不是解藥,也可以保得飲此酒的人不受血蠱的侵害。”公孫大夫推測的不無道理,赤炎千凡早就與王爺成為了生死之敵,他沒有必要在戰場上與王爺把酒言歡,那麼他這樣做的目的便只有一個,混淆視聽,影響王爺的判斷,為血蠱殺局鋪路。
趙平陽臉上的怒意更盛,他所有振興趙族的希望都在赤炎天傲身上,如果赤炎天傲可以當了皇帝,那麼趙家便是一躍成為了皇族,這是這些年他們忍辱負重暗自謀划的目的。
如今一旦赤炎天傲身死,那麼這麼多年的佈局便要白費了,此時一個矇著面紗的貴婦走了進來,趙平陽一愣,剛要說話,便被貴婦人制止。
來人靜靜的看了赤炎天傲片刻,開口問道:“現在可有什麼辦法,找到施蠱之人?”她的聲音空靈婉轉,令所有的人都精神一振。
“王爺與衛國叛賊鏖戰多時,想必這蠱毒,也是出自那個聖蠱女之手。”趙平陽恨聲說道。
“去,將血煞門、天涯海閣、趙家、邵家全部的人手都派出去,給我找到那個毒女,我要她活着被帶回來。”貴婦的身份地位顯然還要高於趙平陽,他聽了此話,稍一猶豫,便立刻去安排。
“沒有了你,為娘還有什麼一爭的必要?”貴婦輕輕撫摸着赤炎天傲的額頭,眼中一片慈愛之色。
如果此時赤炎天傲醒來,一定會深感震驚,他苦苦尋覓了十幾年的母妃——趙貴妃,正完好的站在他的面前。
“大小姐,您真的要孤注一擲么?”一個中年人恭敬的站立在他的身後,在中年人的身邊,赤女正一臉焦急的看着昏迷中的赤炎天傲。
“你做為他的師傅,應當知道,當初我將血煞門交由你的目的,哪怕這次血煞門一個不留,也要將毒害天傲的罪魁禍首找到!”趙貴妃一臉的決然。
中年人有些痛心的說道:“血煞門早就不是當初的血煞門了,這次全都交還給你也好!走吧赤女,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中年男人最後看了看自己名義上的徒弟,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庄貴妃此刻看向早已露出駭然之色的蓮回,笑着說道:“曜日令在你的手中吧!”
蓮回遲疑了一下,恭敬的行了一禮,“王爺確實將曜日令交由在下保管,但沒有王爺的命令,請恕在下不能將此令牌交給您。”
“你倒是忠心!本宮沒有要那令牌的意思,只是要你派人去西嶺,將那個毒女的母親和妹妹尋來。本宮只是要一個和毒女談判的籌碼罷了,天涯海閣論戰力不如血煞門,但論這天下的消息,非它莫屬了。”趙貴妃不緊不慢的說道。
蓮回遲疑了一下,還是應聲出去安排人手奔赴西嶺大山之中。
與此同時,赤炎千凡的營帳中一片沉悶的氣氛,溫玄奕正用僅存的一隻手為赤炎千凡治傷。
他現在命懸一線,卻是用命換來了赤炎天傲的中毒。
聖蠱女此刻滿頭銀髮,臉上皺紋橫生,她以五十年的壽數為代價,將血蠱催生,又布在那些戰俘的身上,用精妙的殺局,換來了赤炎天傲中了蠱毒。
縱然時日無多,也要看你死在我的前面,恐怕,這便是聖蠱女的綿綿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