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宮變
歆瑤用手指向侍立在一側的內侍,淡然的吩咐道:“抓住他!”
聲音清冽,卻是在宣判着某人死刑。
幾道快的看不到的身影,從不同的幾個方向射向了那名內侍。殿中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皇帝還沒有發話,她卻可以隨意拿人!
皇帝的臉上有了一絲的怒意,寧王亦是有些吃驚,他霍然起身,卻在不經意間看到緋白衣依舊淡然端坐的神情,略一遲疑便又緩緩的坐了下來。
幾道快如閃電的身影將那名內侍掀翻在地,他手捧的酒壺被完好的奉到了歆瑤的面前。
“大膽,陛下在此,哪裏容你造次!”內侍總管大怒,指着歆瑤怒聲喝道。
歆瑤微微一轉頭,“想來,你也是同謀吧。”
“你,你,你血口噴人!”內侍總管露出了一絲慌亂,很快他便反應過來,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陛下,此人當日在熙思殿探頭探尾,而陛下身邊的這位內侍總管,今日在殿內與之至少接觸了三次。最後一次,小女親眼看到他丟了一粒藥丸到呈給陛下的酒中,如果不信,大可命人查驗陛下的酒杯,是否有異常。”歆瑤不卑不亢的仰着頭,目光掃過已經被拿下的內侍,眼中有凌厲的光芒。
寧王看得真切,他從這個女大夫身上,看到了掌控全局的氣度,這份氣定神閑,並不遜色與任何一個男兒。他露出了一絲讚賞之色,走到殿中央,“皇兄息怒,何不派人查看一下,左右不會費什麼功夫。”
皇帝遲疑的一揮手,自有內侍上前查驗。
“慢着!”
內侍一個激靈,被這突如其來的阻止聲下了一跳。
“你必然不是第一次伺候在這種宮宴之上,你抖什麼抖?”歆瑤冷然的說道。
“我,我……”沒想到這個內侍竟然結結巴巴,身子也真的開始抖了起來。
寧王看出了端倪,他大聲說道:“皇廷軍何在,速速警戒!”
他的聲音未落,一隊隊身着重甲的皇廷軍便將此殿圍了個裏外三層。可是,這些皇廷軍沒有刀戈向外,反而是指向了殿中之眾。
“你們……”皇帝剛要開口,突然意識到了不對,此刻他才知道,他和一眾人都被包圍了。
果然,門口走入了一人,此人一身金甲,正是皇廷軍的大統領、莊家的一位公子——庄月涯。
他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走了進來,只是虛虛的向皇帝行了一禮,便帶着倨傲的神情說道:“陛下,請您稍安勿躁,少時便會有人伺候您筆墨……”
“你們好大的膽子,莊家要造反,還是你庄月涯要造反啊?”皇帝低聲問道。
“陛下,微臣可還是沒有這個膽子造反。”庄月涯微微一笑,戎裝之下竟然有幾分偏偏佳公子之風。
如果不是被安插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他只怕是日日歌舞笙歌瀟洒度日。可是他是莊家的子弟,註定會為家族的榮辱興衰而付出所有。類似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都被安插在了南理各個官衙的關鍵之處。他們,應該也都行動了吧。
略微有些悵然的嘆了口氣,庄月涯作出了個請的動作,那正是請寧王回到他的坐席之上。
此時的局勢複雜,貿然硬拼是不智之舉,寧王深深的看了一眼庄月涯,緩緩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庄月涯心中微安,如果寧王發難,勢必要立刻便起衝突,此時距離約定的起事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不知宮中的那些安排是否已經就位。
他目送着寧王坐下,又看了看在上首端坐的皇帝,才將目光鎖定在了歆瑤的身上。
如果不是這個女大夫,太皇太后只會在日漸衰靡中死去;如果不是這個女大夫,寧王也不會如此堅定的選好了立場;如果不是這個女大夫,瞬間改變了南理的朝局,莊家便不可能如此被動的提早行事。
這個女人,真是該死。
可是為什麼,她在如此明顯的劣勢中,依然恍若無事?庄月涯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透一個女人!
“我只是個外人,你何必對我如此緊張。”歆瑤淡然一笑,燦若桃李。
庄月涯有了一剎那的失神,滿殿的芳華中,只有她最耀目,可惜,她卻是自己要誅殺的對象。
庄月涯緩緩抽出腰間長劍,劍尖直指歆瑤的心間。
“我必須死嗎?我也莊家無怨無仇,今日放了我,沒準哪天你們莊家的老祖宗,會求我去看病也說不定哦。”歆瑤用手輕輕推開劍尖,這個極具危險的動作,驚動了殿內人的心。
“你真是會開玩笑,可惜這個玩笑開的不是時候。人死之前能有如此心態,本統領也是十分佩服了。”庄月涯挽了個劍花,劍尖依然指向歆瑤。
“我不是開玩笑,你們莊家的那位老祖宗,這些日子又在嚷嚷頭疼吧,再疼下去,只怕他自己都要拿頭去撞牆了。”歆瑤輕描淡寫的說道。
庄月涯心中微微一動,莊家老祖病發一事,除了他們幾個族中核心子弟,沒有人知道,更何況她一個外人。
“不過,今日你得罪我了,所以,我是不會給他治病的。”歆瑤說著,從懷裏取了一個玉瓶,還不等她有所動作,劍尖一挑,這個玉瓶便被摔了粉碎。
一股馥郁的葯香令殿中眾人都不禁深深吸了幾口氣。歆瑤故作驚詫的說道:“誒呀,這可是可以換一座城池的神仙水,你就這麼把它挑了?嘖嘖,真是個敗家子!”
“神仙水是什麼東西!”庄月涯隱隱覺得,自己錯失了什麼東西,他將劍尖扎在了歆瑤的心口,寒身逼問。
被二十幾名皇廷衛團團圍住的緋白衣微微一皺眉,他不會允許歆瑤受傷,縱然這二十幾名皇廷衛手持弓弩,那架勢彷彿緋白衣有一絲一毫的動作,便會將他射成一隻刺蝟。
可是,就在庄月涯的劍尖剛剛觸到歆瑤衣衫的時候,一股寒涼的風刮過他的脖頸,他下意識的一矮身,只聽一聲金屬斷裂的聲音響起,他的頭盔被什麼東西齊齊削落,錚然掉落在了地上。
庄月涯覺得自己的后脖頸在發麻,如果不是自己躲得快,只怕自己的腦袋也要被削去一半了。
他此時回身,正看到一襲大紅衣袍的逸星辰,妖孽的臉龐上籠罩着一層寒霜。
什麼時候,殿中多了這麼一個人!
庄月涯大驚!他緩緩後退,拉開了與逸星辰的距離。
逸星辰冷然說道:“記得,下次你就沒有這麼好命了,有時候,手裏的劍看似對向別人,其實恰好是對着自己。”
庄月涯看向自己的皇廷衛,卻突然發現,這足足二百餘人的皇廷衛,在無聲無息間倒下了近一半,剩下的一半猶如白日見了鬼,正惶惶然左顧右盼。
發生了什麼事?庄月涯覺得殿中似乎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你們約定的時辰,便是皇帝飲下這桃花醉之後,假死之時吧。然後你們將把皇帝的死,嫁禍給桃花殺,誣陷皇帝喝下緋門主親手釀造的桃花醉后死於非命!這滿殿的貴人,便是你們的人證,只不過這些人證,為了活下去,將會把一場血雨腥風的謀逆,說成是一場居心叵測的暗殺!是也不是?”歆瑤看着庄月涯,眼中有一絲的憐憫。
“你……你怎麼知道?”庄月涯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已經快要到約定的時間了,可是外面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進來,難道,有什麼變故?
“我當然知道,你最寵愛的那個名伶,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你愛她愛的要死,卻不能娶她!庄貴妃答應你,如果事成,便賜給你們一座城,讓你可以遠離塵囂,逍遙度日,可是你或許不知道,她把那個女人送給你的時候,已經是珠胎暗結!所以,你的心甘情願,是被人利用的一場悲劇!”歆瑤直視着庄月涯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逐漸又有了一絲絕望。
“你胡說!”庄月涯惱羞成怒,“殺了她,給我殺了她!”
一個皇廷衛拉開了弩機,正要射向歆瑤,突然他面前一個黑影飄過,殿上的人還沒有看清楚,便聽到撲通一聲,一刻碩大的頭顱掉落在了地上。一股鮮血濺在了庄月涯的臉上,那抹血紅中顯得他的臉格外的猙獰可怖。
“誰動,便殺了誰!”歆瑤輕輕抖了抖手腕,一條透明的長絲倏的收了回來。
千絲繞果然是個克敵利器。
“不要做夢了,沒有人會來,明日一早,只會有你們莊家的族長上殿負荊請罪。所有的罪責都將被推倒你的身上,因為,他們會選你做替罪羊。”歆瑤涼涼一笑,彷彿參透了時間的冷暖人心。
“放下劍,我可以答應你和你未出世的孩子一生平安,否則,下一個死的便是你!”歆瑤聲音冰寒如同數九嚴冬,她看着庄月涯,等待他的回答。
“我,我……”
“你沒得選。因為,莊家臨時取消了整個行動,而你因為提前動手,錯過了取消行動的指令。”
“不可能,你胡說!”庄月涯意識到,自己被莊家出賣了。
“那你便發信號試一試,看沒有人來接應你!”
皇帝等人默默地看着歆瑤與庄月涯的對話,彷彿這場宮變所針對的主角是她一般。
庄月涯緩緩的將刀丟在了地上,他的心緒紛亂,已經無力再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