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毒威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就過到了五月末,帝京亦是一片蔥綠,南嶺的天氣更是多了一絲燥熱。
十餘天的時間裏,皖州城已經不復之前的繁榮,這裏的人們能逃難的已經早在衛國大軍來到之前便向後方撤離,走不了的只能自甘認命的呆在家中,日漸吃緊的戰事需要更多的人來堅守城防,越來越多的老人和少年拿起了武器,被編入了預戰軍。
赤炎天傲身穿黑色的戰甲,如天神一般站在城頭,衛國此番舉全部兵力圍在了皖州城下,泱泱大軍足足十萬之眾,沒有想到,赤炎長恨拿着大楚朝廷的銀糧,養了如此多的私兵,今日,他將這些隱藏的兵力全部擺了出來,為的就是奪取皖州。
只要赤炎長恨佔據了這裏,南嶺便從此高枕無憂,而衛國隨時可以據此北伐,大楚丟了皖州城,戰局將變得極為被動。
十多天了,赤炎天傲不知道上了多少道摺子給帝京的皇帝,但除了要求他“據險死守”以外,皇帝沒有派來一兵半卒,整個大楚的兵力,也不過十萬,其中的三萬在北嶺防範鄂春部族的反撲,津城的水軍又不善陸戰,加上西嶺的山中部族也需要震懾,大楚可以調來的兵力全部在赤炎天傲麾下這不足五萬之數中。
這些天,趙平陽陸續調集了諸多死士,這些人默默地守護在赤炎天傲的身邊,他們不會參與守城,只會在關鍵的時候,用命去保護赤炎天傲。
對於趙平陽這樣的做法,赤炎天傲充耳未聞,他現在只想着如何守城如何奪地,他此刻看着遠處流淌的鳳河,眼中隱隱有一絲擔憂。
城中的水井與城外的鳳河相通,半個皖州城百姓的吃水都來自於鳳河,如果歆瑤的話沒有說錯,那麼聖蠱女的血可以讓鳳河變成一條毒河,那麼皖州城將不攻而破。
從目前細作探聽回來的消息,聖蠱女似乎又恢復了一些功力,那麼即便她的血不足以頃刻之間毒殺全城,但若敵人放出風聲在鳳河中投毒,那麼赤炎天傲相信,整個皖州城將會陷入恐慌之中。
他已經明令軍中,儘可能多的儲存淡水,包括城中的百姓家中,所有可以用來儲水的工具都裝滿了淡水,可是,這也只不過是隔靴搔癢而已。
另外半個城的水源,乃是皖州以北十里的一處湖泊,那裏地勢低洼,方圓十里的雨水都彙集而去,為了解決皖州城吃水的問題,多年前工部受命挖了一條引水河,將湖水引入城中。不過,這湖水的豐儉,全都要看老天爺的眼色,赤炎天傲抬頭看看驕陽似火的天空,沒有半分要下雨的樣子,最可怕的是,皖州城已經連續快一個月沒有降雨了,甚至引水河曾一度出現了斷流。
“王爺”,親衛送來了一封密信。
赤炎天傲接過信箋,看到上面的特殊標記,臉上的線條柔和了一些,歆瑤終於知道給自己寫信了。
他並沒有着急看信,而是珍重的揣入了懷中,突然,城門外出現了一支軍隊,從飛舞的龍旗上可以判定,來人正是衛國的皇帝,赤炎長恨!
赤炎天傲面色一冷,他快速的集結了一支騎兵,打開城門迎着赤炎長恨而去。
多次交鋒的二人此番見面沒有劍拔弩張,赤炎長恨緩轡前行,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赤炎天傲看向他的身後,那裏有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紗之內的女人,雙眼如毒蛇一般的盯着自己。
聖蠱女竟然也出現在了戰場上。
赤炎天傲一揮手,身後的親衛齊齊停住了腳步。“今日的天氣不錯,可惜見到你,什麼好心情都沒有了。”
赤炎長恨並不生氣,他冷冷一笑,“見到你朕今日同樣沒什麼好心情,不過,與你相見也不是全然無事。”
赤炎長恨神秘的用馬鞭指了指自己的身後,聖蠱女用右手握住尖刀,狠狠的劃在左手的掌心,一滴滴顏色深黑的血滴落在了綠草油油的緩坡上。
赤炎天傲微微眯起了眼睛,聖蠱女一定不是自殘,她這麼做是想證明什麼給自己看!
果然,隨着黑色的鮮血落入草間,可以看到草地以落血之處為圓點,緩緩的變成了灰黃之色,並漸漸向外蔓延開去。
只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一個方圓近十丈的灰敗的圓形呈現了出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一定不會有人相信此時發生的事是真實的。
生命的枯萎與生命的蓬勃只隔着一線,這一幕令城牆上的士兵震驚。
赤炎長恨回頭滿意的看了一眼,才對赤炎道:“我的好侄子,雖然我的兵力佔有絕對的優勢,但是我並不想生靈塗炭,所以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後,鳳河將變成一條毒河。”
赤炎天傲淡然的抬眸,無雙的俊彥染着寒色,“可惜啊,如果聖蠱女毒功大成,別說是這麼點草了,一滴血便可以始整條河流變為死水。只可惜她現在的毒功已經遠遠不如從前,殺死個把個人應該沒問題,想要將鳳河毒化,怕是十個這樣的聖蠱女也做不到吧!”
赤炎長恨心中微微一動,沒想到他對聖蠱女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但他並未有任何神色的變化,拉轉馬頭說道:“你不信也沒有關係,三天後我們再見。”
走了兩步,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又轉身說道:“你說的那些是以前的事了,不過最近有人為她重新配置了毒丸,說她的毒功一日三千里的長進也不為過,知道為什麼我給你三天么,因為三天後,便是她毒功再成的日子。”
看着赤炎長恨與聖蠱女不緊不慢的回營,赤炎長恨才調轉馬頭返回城內。不管赤炎長恨說的是真還是假,王爺都不可能不警醒。
“查出是誰為聖蠱女恢復功力了么?”赤炎天傲招來了蓮回,一臉平靜的問道。
“咱們的人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再幫那個女人,不過他說,那個人似乎新斷了一隻手。”蓮回也覺得這麼點信息證明不了什麼,他皺緊眉頭,想着或許自己要親自去敵營探究一番了。
新斷了一隻手?精通用毒一道,與聖蠱女一定是早有往來,那麼這個人是……是溫玄奕?!
赤炎天傲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這個幫聖蠱女練習毒功的人是誰。秦城讓他逃走了,沒想到丟了一隻手的溫玄奕,竟然出現在了赤炎長恨的陣營里,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如果歆瑤在,她一定有辦法對付聖蠱女,可是,她現在處於南理權力鬥爭的漩渦中,真的無暇分心了。
赤炎天傲發現,他越來越想念歆瑤,那雙秋水一般的眼睛長睫一眨,便會有一個絕妙的主意,任何事情面對她都會迎刃而解。
他想起歆瑤的來信尚在自己的懷中,便立時掏了出來,一頁秀麗的小字展露了出來。
待赤炎天傲看完歆瑤所寫,臉上已經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這封時機恰好的來信,正是如何對付聖蠱女的法門。
或者說,這封信可以完敗聖蠱女,但還需要天公作美,赤炎天傲再次看向天上的驕陽,三天之內,會下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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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蠱女與赤炎長恨返回營帳的時候,她幾乎已經脫力。在赤炎天傲面前演的那場戲,其實耗費了她幾乎所有的功力。就在她搖搖欲墜幾乎跌落馬下的時候,溫玄奕輕輕挑開營帳的一角,默默注視着聖蠱女。
很快,聖蠱女被送進了溫玄奕的營帳,斷了一隻手的溫玄奕顯然不復之前的儒雅,他頭髮蓬亂,鬚髮花白,竟然是像老了十歲一般。
“你終於敢於散盡所有毒功了?”溫玄奕抱着傷臂,目光中有着一絲懷疑。
“你也看到了,我如果不這麼做,我在西嶺的族人將得不到庇佑,大楚皇帝已經派人去我的族中了,他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當年讓他不能誕下血脈的罪魁禍首便是我族的族醫。我沒有別的選擇,你會幫我對不對?”聖蠱女此刻沒有了咄咄逼人之色,有的只是一個柔弱女子的哀傷。
“我自然會幫你,畢竟這次能夠死裏逃生,是你的人救了我。我已經看過你所練毒功的秘笈,不破不立,或許你只有全部失去,才能從頭開始。”溫玄奕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為聖蠱女倒了一杯。
“這個時候了,我沒心情喝茶,你說過,只要我聽你的,三天時間就可以讓我恢復之前的功力,甚至功至圓滿!”聖蠱女身子不穩,她撐在了桌邊,一臉渴求的看着溫玄奕。
溫玄奕仰起頭,看着這個美貌如花缺毒如蛇蠍的女子,那種帶着野性的美如此的震人心魄。可惜,她,或者稱之為他,原本又是什麼樣子呢?
“你記事起,是幾歲?”溫玄奕突然問道。
“五歲!”聖蠱女頗為不解,為什麼溫玄奕會問這個問題。
“你記不記得,當年你是如何從一個男童,變成了一個女童?”溫玄奕注視着聖蠱女的眼睛,彷彿穿透了她二十年的人生。
聖蠱女臉色煞白,她從來都以西嶺部族的聖女自居,除了師父,沒有人知道她的這個秘密。
“你或許不想回憶起那段時光,可是我告訴你,你恢復毒功甚至再進一成的關鍵,便是當年你從一個男童如何變為西嶺聖女的秘密。”
聖蠱女睜大了眼睛,驚恐的看着溫玄奕,這是她至死都不願泄露的秘密,他又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