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屠村
歆瑤疑惑的看着村長,不知他有什麼辦法應對這件事情。
“實不相瞞,我本姓趙,多年前隱世避禍於此。”村長壓低了聲音,將埋藏在自己心中的秘密吐露了出來。
“來到此地后,改名換姓,謹慎度日,才保留了小猛這麼一個血脈。其實,我還有一個女兒,去年的時候,患了急症去世了,但因為這裏邊陲野村,我也並沒有去縣府註銷戶薄。在縣府的人口記錄里,小女應該已經十八歲了。”村長說到這,抑制不住傷感,不禁老淚縱橫。
歆瑤獃獃的聽着,那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生苦痛,她感同身受。
不必再說些什麼,歆瑤鄭重的站了起來,倒頭拜下:“請收歆瑤為義女!”
村長激動的攙扶起歆瑤,語無倫次的道:“好,好,好!”
隨即兩人商議,日後歆瑤仍然以姚辛的面貌和身份出現,而一旦有官兵衙役查證,便以村長女兒的身份應付。
“妹妹英年早逝,不知芳名如何?”
“小女族譜上的名字叫趙涵易,我們都叫她小易”。說著便引着歆瑤來到屋內,指着一塊地磚說道:“這地磚之下,那是我族族譜,當日滅族之日,家主讓族中分支分頭隱世避禍,據我所知,只有我們這一小支活了下來,哎,所以這個小易的身份,也只是個權益之計。日後有了機會,還是要尋一個穩妥的身份引碟。”村長神情凝重,眼神穿過這無邊歲月,彷彿再次目睹了當年的腥風血雨。
歆瑤默然的點點頭,村長將本族之密告訴她,用意不言而喻。
小易這個身份,也是不能公開的。
南嶺衛城,赤炎天傲奉旨查辦南理密諜一事,已經有一個月了,只抓到幾隻小魚小蝦。而且每每查到關鍵之處,就有一股神秘力量攪擾他的調查,此處遠離帝京,自己的力量有限,由此案子竟是再無寸進。
原因除了南嶺知府陽奉陰違之外,主要的原因是攝政王世子赤炎千凡奉旨剿滅流寇,於二十天前也到了南嶺。而這南嶺知府周雍,能坐上這個知府的位置,本就是攝政王舉薦,個中關係,不言而喻。
由此南嶺官方力量,更多的傾斜在了赤炎千凡的陣營,令赤炎天傲捉襟見肘。
面對這樣的局面,赤炎天傲並不激進,只有他知道,這正是他刻意而為。
欲與取之,必先予之。
赤炎天傲將手中的雕花大弓拉至滿月,咻的一聲,一支白羽箭已經如同流光飛逝一般沒入了靶心。
蓮回看着自家王爺,眼神熱切,“王爺,咱們這案子這麼查下去,得什麼時候才能回京復命啊?”
赤炎天傲放下手中的弓箭,微微一挑眉,“怎麼,想回帝京了?正好有個差事,要不你去走一趟?”
一早收到昱亁的快報,蓮回哪想不清楚王爺這話的意思,“王爺,您不能這麼偏心!”明明攝政王在南郊的秘密據點已經巧妙的泄露給了需要知道的人,可偏偏那些人都只是暗自盯着,並沒有立即行動。蓮回意思是乾脆自己捅了出去,引那些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行動。
王爺這句話,明擺着是讓自己去,那可不行!
“王爺,雖然最近您栽在了三個女人手上,可也不能……”話還沒說完,蓮回看到赤炎天傲殺人般的目光,果斷閉嘴,然後嘟囔着,“怎麼茶都涼了,我去給王爺換茶。”便溜之大吉。
赤炎天傲看着自己的貼身護衛總管,無奈的搖搖頭,不過,想到蓮回說的那三個女人,倒是足以影響自己的情緒。
南理的平樂公主,這個女人確實來了我大楚,卻在自己的秘網中油滑的脫了身去。傳聞在她出現的那夜,神算世家的凌晗也消失了半夜,後來卻自己乘馬回來了,能在他赤炎天傲的眼皮底下偷個人出去,着實有些手段。
而那個與南理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女子,每日女做男裝,在離村逍遙度日,還做起了大夫,受到邊民的稱道,讓自己派去盯梢的密諜都失去了耐性,連發三道請調密函,哼,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能永遠沉得住氣。
還有一個,便是上了天涯海閣尋人榜首位的莫名女子,這麼久了,賞金又是翻了一倍,足足二十萬兩白銀,卻依然沒有任何消息,赤炎天傲自認只要沒有離開大楚南理和琅邪的國土,天涯海閣都有辦法找到她,她在哪裏?
突然赤炎天傲腦子靈光一閃,那個醫女,與戰族後裔,似乎有些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想到這,赤炎天傲抓起一隻羽箭,一揮向著箭靶呼嘯而去,砰的一聲,箭靶粉身碎骨的聲響刺痛了所有侍衛的神經——王爺不高興!
此時的歆瑤,正在村外的樹林邊,拉了一隻吊床,美美的吹着山風曬着太陽,她嚶嚶小嘴叼着一支青草的草梗,微眯着眼睛,任陽光暖融融的照耀着她,生活如此的靜好,在離村生活的這一個月,是她有生以來最愜意最舒適的日子。
突然她鼻子一癢,“啊...嚏”,打了兩個打噴嚏。
“是誰在問候本姑娘,哼!不要到本姑娘手上,否則本姑娘絕對先賞他一劑瀉藥!”一邊恨恨的想,歆瑤一邊揉了揉鼻子,張開眼睛,卻覺得剛剛的明媚陽光似乎不見了,有森涼的殺氣讓她通體冰寒。
她凝神一聽,竟然有奔跑呼救的聲音,怎麼回事?
繼而又馬蹄聲滾滾而來,摻雜着雪亮長刀出鞘的聲音,帶着惡意撲向了離村。
歆瑤的心在墜落,那是什麼?
是誰舉起了長刀,砍向手無寸鐵的村民?
是誰跨着烈馬,踏向無辜的稚童?
是誰射出的羽箭,收割了一連串的生命?
是誰點燃了烽火,燒盡廣袤的村舍良田?
歆瑤的心在滴血,那是庇佑她生活的村莊,此刻竟然慘遭屠戮!
她從腰間的皮夾內,抽出一柄亮閃閃的手術刀,半伏在草叢中,如蓄勢待發的山豹,盯着半裡外的那場屠殺。
就在她準備衝出去的時候,一雙手突然拉了歆瑤一把,兩個人一起滾到草叢中,咻的一聲,一隻利箭射在歆瑤剛剛潛伏的草地上。
歆瑤大駭,等她看清來人,竟是花石炟!
花石炟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只聽到有馬蹄聲由遠而近,歆瑤和花石炟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底的哀涼。
只是一個遲疑,花石炟便對歆瑤低聲說,“姚大夫,你藏好不要亂動,我去引開來人!小花兒被我藏在林中獵屋,如若姚大夫能脫險,還望能前去相救小女!”
說完不等歆瑤有所反應,便如猛虎下山一般沖了出去,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一個軍士看到花石炟的身影,冷然一笑,再次彎弓搭箭,卻不是瞄準花石炟的後背,而是射向了他的右臂。
“咻”的一聲,長箭穿臂而出,長長箭羽被鮮血染紅,如此的血腥。
軍士看着自己的獵物掙扎着逃亡,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他彎弓搭箭,再次射出。
伴隨着有一枚羽箭的射出,花石炟的大腿中箭,奔跑中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他看着遙立於馬上的人,穿着大楚的軍服,卻不知為何要屠殺大楚的子民。
馬上之人並不理會花石炟熾恨的目光,他緩緩抽出最後一枚羽箭,對準了花石炟的眉心。
就在他虐殺花石炟的時候,他疏忽了潛伏在幾十米開外的某個身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撥弄獵物時,那個身影一點點的悄悄潛來,冰冷的接近他的戰馬。
戰馬似乎意識到了危險的來臨,“咴咴”的踢着腳下的草地,那人沒有在意戰馬的異動,仍然沉浸在虐殺的樂趣里。
突然,一芒寒光,他厚重軍甲保護下的身體,突然一怔便掉下馬來。一個清脆的金屬斷裂的聲音,讓他剎那回神。
他躺在馬下,艱難的想要挪動身體,可是卻驚愕的發現,自己的腿失去了知覺,他慌張的用雙手匍匐在地上,向著離村的方向爬去。
一雙腳擋在了他的面前,他艱難的抬起頭,看着一個面目俊美身形單薄的男子慢慢俯下身,道:“好玩兒嗎?”
歆瑤的牙關緊咬,一字一頓的問着他,恨意滔天。
“不要動了,我寧可毀了這柄珍貴的刀,也要將其送入你的后脊,現在那鋒利的刀片,早已割斷你的脊髓,而且再無恢復的可能!”
那人聽到歆瑤的話,猶自不信的看着她,不相信世上還有人能將如此可怕的話語說的這樣平靜。
“我不會殺你,只會把你遺棄在這茂密的青草間,你的同夥一定找不到你,而你將在絕望中死去。即使你僥倖獲救,你也將一輩子癱瘓在床,直到身下長滿褥瘡,渾身發出惡臭,卻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
“對了,你還可以呼救,放棄這個念頭吧,吃下這兩種野果,你的喉肌會麻痹一天,到時想來這片死地已經無人逗留了吧!”說著,歆瑤將兩個紫色的野果,用手指一捏便將汁水擠進了軍士的嘴裏。
“所以,你還是在這裏為離村的村民陪葬吧!”
歆瑤冷冷的說完這一切,便抽出來人的長刀,牽了他的軍馬,轉身走向傷倒在地的花石炟。
將花石炟扶上軍馬,歆瑤回望了一眼離村,那裏無數的濃煙衝天而起,那桿黑底四爪莽紋金絲大旗,迎風獵獵作響。除此之外,一切已經回歸了寂靜。
兩人一馬,緩緩的走向了林中。
那裏還有一個孩子,就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