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他們的夜空
窗外夜色漸濃，宋暮初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着萬家燈火，心裏只剩下一片惆悵。
她是他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繫。
可是她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記得他了，要不要告訴她那些事情？
宋暮初此時有點糾結，心下漸漸有一絲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次宋山給他安排相親和安排秘書的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看到置頂聊天那個調皮可愛的頭像，猶豫了一下，才發了一句“晚安”過去，這才放下手機，走進浴室。
另一邊，卿玖剛剛躺到床上，就感覺到手機震動了一下，拿起來一看，竟然是宋暮初給她發來的“晚安”二字。
卿玖盯着那兩個字看了很久，手指打出了“晚安”，又立刻刪除，閉着眼睛把手機塞到枕頭下面，矇著被子躺下。
她基本上可以確定，宋暮初是有記憶的，他也許正在小心翼翼地試探自己，試圖知道她是不是也有記憶。
“李欣啊，逛了一天街，真是好累啊！”林彤彤嗓門不高，但是她的聲音有點尖，所以穿透力還是很強的，何況是故意的。
李欣顯得有點尷尬，理論上來說她應該附和林彤彤，但現在已經快到熄燈時間了，打擾人家睡眠是很沒有素質的事情，她有點趕不出來，只能點點頭，把手裏的大包小包全部放下。
林彤彤也沒在意李欣的表情，只是興緻勃勃地拆開包裝袋，一邊拆一邊念念有詞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買了多少東西。
卿玖翻了個白眼，實在是不明白林彤彤為什麼這麼弱智，為什麼這麼幼稚。
林彤彤自言自語了一陣子，也許是因為沒有達到預期讓卿玖炸毛的效果，於是也興緻缺缺，把東西塞到衣櫃裏面，去浴室洗漱去了。
她一進去，宿舍立刻安靜許多。
卿玖微微勾唇，閉上眼睛，這下子可以好好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卿玖就被枕頭下面的鬧鐘叫醒，這個時候才六點半，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梳洗一番之後，就拎着包出了門。
她上學期的課有很多都沒有聽懂，偏偏這學期的幾門課和上學期的還有聯繫，她要提早弄明白，這樣期末的成績單才不至於太難看。
就算是要隱藏實力，前提也要有實力啊。
她這樣想着，邁着大步走到圖書館門口，卻看到張浩然也在門口。
“卿玖，你怎麼起這麼早？”張浩然看到她，立刻溫柔地笑了笑。
“我？我和我四叔說要好好學習啊，我這不就來了嗎？倒是你，你成績那麼好，為什麼也來了？”卿玖皺眉問道，一臉不解的樣子。
“我也有不會的地方啊，總有比我厲害的人。你有什麼不懂的，我可以教你的。”張浩然一臉真誠地看着她，抬手自然地搭在卿玖的肩膀上，和她一起走進圖書館。
因為現在很早，圖書館裏沒有幾個人，不過他們兩個人一起走進來，還是引起了關注。
卿玖盡量去忽略那些人的眼光，畢竟昨天他們兩個的話題在學校論壇里炸開了鍋，熱度一直居高不下。
張浩然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徑直走到一個角落裏的位置，讓卿玖坐下，自己則坐在她身邊，把她的包打開。
他看到卿玖帶的那幾本書之後，皺了皺眉，隨後又舒展開。
“這幾本都是基礎，你沒有學好的話，以後會很吃力。遇到本少爺算是你運氣好，我這個一對一輔導，絕對專業。”張浩然勾唇，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本白紙，又拿出一支筆，把課本翻開，一邊寫寫畫畫，一邊低聲講解。
卿玖聽得一愣一愣的，不得不說，張浩然講得可比老師清楚多了，而且還能一下子找到突破點，立刻把問題簡單化。
張浩然講了一個小時之後，嗓子微微有些沙啞。
“好啦，今天先到這裏吧。張老師，我請你吃飯，就當是補習費，我這人從不佔人便宜的。”卿玖把課本收起來，十分豪邁地拍了拍張浩然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的錢包，豪氣得很。
張浩然被她的動作逗笑了，又礙於這裏是圖書館，只能憋着笑，拉着卿玖從圖書館跑出來。
一出門，張浩然立刻大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就知道哈哈哈。”卿玖一臉嫌棄地後退一步，臉上彷彿寫着“我不認識這個智障”，搖着頭朝食堂的方向走過去。
張浩然的笑聲漸漸減弱，他看着卿玖，抬腳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
她以前一直不喜歡他，是不是就是因為那個人一直都是那麼乾淨、那麼光明磊落的？那現在他也做得到，他也能夠成為那樣的人。
一眨眼，周末就到了，卿玖原本以為周末回家可以直接睡兩天，卻被告知周六是張浩然父親的生日，她家自然是收到請帖的，而且她是絕對不能早退的那種。
所以，周五晚上，她一回到家，就看到客廳里擺了一堆鞋子和衣服，都是為她準備的。
“卿玖啊，你快過來看看，你喜歡哪一件？明晚你可不能失禮。”宋暮陽似乎十分看重明晚，卿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如此隆重了。
卿玖撓撓頭，走到那堆東西前面，最後選了一件白色的抹胸裙。
宋暮陽也覺得白色比較適合卿玖，滿意地點了點頭，就吩咐下人把東西拿下去了。
卿玖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準備回房間休息，誰知道剛走上樓梯就被宋暮陽叫住了。
“卿玖啊，你過來，爸爸和你說幾句話。”宋暮陽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示意卿玖過去。
卿玖吸了口氣，轉身笑眯眯地走過去，坐在沙發上。
“浩然在學校里有沒有照顧你啊？”他低聲問道，眼裏的笑意又深了幾分，眼角的皺紋顯現出來。
“有啊，浩然有幫我補習，他講得可好了。”卿玖如實說道，反正這種事情就算她不說，宋暮陽想要知道也可以查得到。
宋暮陽微微點頭，仔細地觀察着卿玖的表情，看到她略微有些獃獃的笑容，心裏不免有點難過。
“浩然之前那件事，爸爸也聽說了，不過你們年紀還小，誰還不犯錯呢？看樣子，你已經原諒他了？”宋暮陽試探性地問道，盯着卿玖的眼睛。
“嗯，原諒了。”卿玖點頭，懵懂的眼神似乎不懂得宋暮陽為什麼要這樣問。
“好啦，去睡覺吧。”宋暮陽心裏已經有了決定，抬手摸了摸卿玖的頭，起身回了房間。
卿玖看着宋暮陽上樓的身影，眼神愈發複雜起來。
周六晚上，卿玖和宋暮陽、宋暮初、宋山一起到張家。
一進門，他們就被迫要去和很多人打招呼，只剩下卿玖一個人。
卿玖倒是落得清閑，在一堆美食前轉了幾圈，吃了個半飽，然後就去了不遠處的小陽台透透氣。
宴會廳太嘈雜了，充斥着太多虛情假意，她一點都不喜歡。
反觀這個小陽台，實在是一片難得的凈土。
卿玖的雙手搭在欄杆上面，抬頭看着夜空，黑漆漆一片，沒有什麼星星，只是偶爾有一點光若隱若現，那是路過的飛機。
“在這裏躲清閑？”清冷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想要轉身，但奈何腳下踩着高跟鞋，瞬間失去平衡。
一雙大手扶住她纖細的腰，在她站穩之後，立刻鬆手，隨後來到她身側，抬頭看向她剛才看的方向。
“沒有星星啊。”他低聲呢喃。
卿玖轉頭看向身邊的宋暮初，看到他精緻的下顎線，還有微微突起的喉結，然後耳邊就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聲。
節奏凌亂，震耳欲聾。
“我吃飽了，來這裏消化消化，四叔，你怎麼也過來了？”卿玖平復了一下心情，故作輕鬆地問道。
“我？你爺爺和你爸介紹了十幾個名媛給我認識，一人敬了我一杯酒，我現在頭很痛，就出來吹吹風。”宋暮初長長地舒了口氣，抬手揉了揉額頭。
“那你坐下，我給你揉揉。”卿玖想都沒想，只是脫口而出。
宋暮初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接着滿眼就被溫柔佔據，聽話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閉上眼睛。
卿玖咬了咬唇，走到他身後，抬手幫他輕輕地揉起來。
宋暮初可以感受到她手指的柔軟與溫度，還有她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香氣，他覺得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他放在膝蓋的右手，食指指尖微微顫抖，心中被填得滿滿的，暖烘烘的。
宴會廳里的張浩然和一堆人寒暄之後，到處找都沒有看到卿玖，眼神隨意地瞥了一眼陽台，就看到了令他咬牙切齒的一幕。
燈光昏暗的陽台上，卿玖正在幫宋暮初按摩額頭的位置，兩個人的臉上都掛着淺淺的笑，而且那笑容居然那麼一致。
恍惚之間，就像是一對相處多年的夫妻一般，連他都能感覺到二人之間的默契。
張浩然垂在身側的手握緊，關節泛白，惡狠狠地盯着宋暮初。
這個時候，一個服務生端着拖盤從他身前走過。
“等一下，你去告訴陽台上那位小姐，就說我找她，在那個蛋糕那裏等她。”張浩然收回視線，低聲對他吩咐道。
服務生點點頭，轉身朝陽台走過去。
張浩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又恢復了淡淡的微笑，抬腳走到蛋糕旁邊。
他要在卿玖面前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