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禁地
尼姑庵的後山,被永寧縣的百姓視為禁地,據說那個地方一旦外人踏入,便會屍骨無存。聽說,山中終年都被一層白色的霧瘴所覆蓋,莫說是人,就是連一隻飛鳥,一條蛇蟲都看不見。
這後山,也被當地人稱為“鬼山”。
“這是什麼地方？”
蘇如錦看着眼前高聳入雲,卻無半點綠意的古樹,忍不住打心底泛起一絲寒意。她回頭,看了看剛剛走出來的甬道,將目光落在了蕭雲堇的身上。
“若方向沒錯的話,咱們這會兒應該是到了尼姑庵的後山。”
“尼姑庵的後山？”蘇如錦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怎麼了？怎麼聽到後山兩個字你的臉色都變了。”
“沒什麼。只是這後山,被說成是永寧縣的禁地。”
“禁地？”
“嗯！”蘇如錦點點頭:“傳說這裏寸草不生,連飛鳥都會繞道走。如今看來,倒像是真的。”
“想不到大梁境內,還有如此奇怪的地方。倒是有趣的很。”
“相公不怕嗎？咱們既入了這山,十有八九怕是走不出去的。”
“有你在,又有何懼？”
“生不相離,死亦相依,的確是沒有什麼好怕的。”蘇如錦說著,輕鬆一笑:“但,為了大梁,錦兒還是希望相公能好好的。”
“傻錦兒,為夫都還沒有將你回到京,還有那麼多好日子沒有過,怎麼捨得不好好的。”蕭雲堇輕點了下蘇如錦的鼻子:“走吧！我相信,這山裡沒有什麼妖精鬼怪,有的只是見不得人的秘密。這甬道就是最好的說明。
倘若山中真藏有什麼鬼怪,尼姑庵的那些人敢將甬道修到這裏嗎？再說那個人,就是在尼姑庵里放火的那個人,我越想越覺得他是有意將我們引到這後山來的。
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就權當遊山玩水,好好看一看這永寧縣的禁地。”
“好！全聽相公的！”
這永寧縣的禁地,果然有些特別之處。剛出甬道的時候,還是晴空萬里,能看到漂浮在樹梢上面的朵朵厚雲,以及從雲朵中躥出的幾縷光線。可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天色突然陰沉下來,只一會兒的功夫就烏雲密佈,雷聲轟鳴,眼看着一場大雨就要落下來。
“要下雨了！”
“是返回甬道,還是繼續往前走？”蕭雲堇低頭問着:“已經走了大半個時辰了,你還能走路嗎？”
蘇如錦點點頭:“蘇如錦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蘇如錦了,這三年在永寧縣的日子也不是白待的。倒是相公,被嬌養了三年,可還支撐的住？”
“三年不見,膽子還是那麼大。”蕭雲堇擰了擰蘇如錦的鼻子:“等出去了,再重重罰你。”
“罰不罰的,等出了山再說。眼下這雨是說下就下,咱們待在這裏不安全,還是到了山頂再說吧。”
蘇如錦一邊說著,一邊扶着蕭雲堇的胳膊往上走。突然,腳下一滑,也不知是踩到了什麼東西,跟着一個趔趄就跌倒了。等她起身,看到腳下剛剛踩着的東西時,不由得發出一聲尖叫。雨,像是被驚落了一般,開始霹靂吧啦的往下落。
“錦兒不怕,錦兒不怕,我在這裏！”
蕭雲堇一邊輕輕拍打着蘇如錦的後背給她安慰,一邊巡視着地上的東西。隨着雨水沖刷,越來越多的白骨顯露出來。這些白骨,既有人的骨頭,也有動物的骨頭,密密麻麻,從橫交錯的堆疊在一塊兒。
“這……這裏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骨頭？”
蘇如錦仍在驚嚇之中,說出來的話,都是帶着顫音的。
“死人你都不怕,怕什麼死人骨頭。你稍等一會兒,我來看看這些骨頭。”
蕭雲堇說著,將蘇如錦帶到一塊兒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脫下外套,搭在她的身上。
“小心些！”
蘇如錦牽了一下蕭雲堇的手,有些緊張的叮囑着。
“放心,都是些死人骨頭。”
蕭雲堇拍拍她的手,走到那些人骨跟前仔細的查看着。看着看着,他就看出了一些端倪來。
“這些骨頭不像是一次埋下去的。你看,這上層骨頭的顏色,跟底下新露出來的顏色不太一樣。還有這些人骨,都是零碎的,並不是一具完整的骨架。”
蕭雲堇說著,從泥水裏刨出了一具骨架,仔細的查看了一下:“沒有明顯的外傷,頭骨和軀幹部位也沒有明顯的外傷,骨頭很乾凈,也沒有中毒的痕迹。至於這些細小的傷痕,像是被蟲子咬出來的。”
“蟲子咬的？”
“對於骨頭我也不是很了解,但以前看別人驗過。”
蕭雲堇說到別人時,刻意的看了蘇如錦一眼。
蘇如錦抿着嘴小心的移了過來:“我也只是略懂些皮毛,但卻從未見過這麼多的骨頭。”
“能看出這些骨頭生前的狀態嗎？”蕭雲堇將手中的頭骨遞到了蘇如錦的跟前:“你若害怕,不用拿着。我拿,你看就行。”
蘇如錦深吸了一口氣,湊到頭骨跟前仔細的看了看。
“單從頭骨的大小來看,應該是一個成年人的,但我沒有辦法判斷這是一個男子的頭骨,還是一個女子的頭骨。而且,頭骨有不同程度的磨損,但這些磨損都像是在自然狀態下形成的,應該與這裏的山勢和雨水沖刷有關。能找個別的骨頭給我看看嗎？”
“好像沒有胸骨,大腿骨行嗎？”
蕭雲堇說著,隨手拿起一根骨頭,遞到了蘇如錦的跟前。
蘇如錦臉色一白,但還是認真的看了看。
“看不出什麼來。”
“既然看不出,那就不用管了。”
蕭雲堇將手中的骨頭隨意一丟,又藉著雨水沖刷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後扶住蘇如錦就要繼續往山上走。
“等一下！”
“怎麼了？”
“相公你看那是什麼？”蘇如錦指着半掩在泥土中的一樣東西。
蕭雲堇蹙眉看了一下,說:“好像是半個碗。”
“那不是碗,是普通老百姓家裏常用的香爐。”
“香爐？”
蘇如錦點點頭:“不光普通百姓家裏會用,一些小的廟宇,例如山神廟裏也會用這些。相公再看這些水流的痕迹,有沒有可能,這些骨頭都是從山上衝下來的？”
“不無可能,看來,這禁地的秘密還在山上。”
蘇如錦咬了咬牙,看着地上的白骨說道:“此時山雨太大,我不能將你們好好的掩埋。若我和相公能夠順利脫險,一定會回來將你們好好安葬的。”
“走吧,他們不會怪你的。”
蕭雲堇一手輕摟住蘇如錦的腰,一手擋在她的額前:“我倒希望這山上真有一個山神廟,好讓我們避避雨。”
話音才落,正頭頂上就是轟隆隆的一陣響。響聲過後,雨勢竟漸漸的小了,不出百步,這雨竟停了下來。
“這山裏的雨好奇怪,說下就下,說停居然停了。”
“也許是哪些白骨幫的忙。”蕭雲堇說著,理了理蘇如錦被雨水大亂的頭髮:“冷嗎？要不要將衣裳上的水擰一擰再走？”
蘇如錦搖搖頭:“還是先上山吧,我擔心這雨又會下下來。到時候,只會更加難走。”
說話間,一個抬頭,蘇如錦竟看到前方多出一個影子來。那影子半傴僂着腰,腳步緩慢的向上移動着。從背影來看,像是一個老太太。
蘇如錦緊張的拉扯了一下蕭雲堇,指着那個老太太問他:“相公,你能看見嗎？”
“嗯！”蕭雲堇點點頭,將隨身的佩劍也抽了出來:“剛剛行路時,你可曾看到前面有人？”
蘇如錦搖搖頭:“沒有！剛剛明明就沒有人的。況且,那麼大的雨,你我上山都是寸步難行,她一看就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怎麼可能……”
“管她是什麼？過去瞧瞧就清楚了。”
蕭雲堇拉緊了蘇如錦,握着手中的劍,一步步朝着老太太移去。
老太太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蒼老的臉孔上滿是溝溝壑壑的紋路,兩邊的腮幫子在歲月的摧殘下已經凹陷了下去。就在蕭雲堇帶着蘇如錦快要接近她的時候,她突然一個轉身,一個抬頭,用那雙幾乎只剩下眼白的雙眸死死盯住了兩人。
蘇如錦只感覺腳下一軟,跟着就倒在了蕭雲堇的懷中。嘴唇輕輕地哆嗦着,嘴裏小聲的念着:“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錦兒,怎麼了？你在說什麼？”
“是大娘,是那個大娘！”
“哪個大娘？”
蕭雲堇明顯感覺出了蘇如錦的恐懼,幫着穩了穩她的身子,連聲問着:“你認得她？錦兒,你還好吧？”
“相公,還記得錦兒之前跟你說的那些話嗎？錦兒告訴過你,在錦兒剛到永寧縣的時候曾得到過一位大娘的相助。她……她就是那位大娘。可錦兒記得,她明明就……明明就……”
“死了！”
蕭雲堇將那兩個字說了出來。蘇如錦則跟着點了點頭。
“死人我見得多了,死鬼還是頭一回瞧見。”蕭雲堇說著,將蘇如錦護到了身後,然後用劍指着那個老太太:“你,是人還是鬼？”
老太太瞪着一雙只有眼白的眼睛,咧開乾癟的嘴,沖他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