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皮怪
這當然不對勁，他也就比我先下這骨人溝一會兒，怎麼就探清了這骨人溝？
難道他還有什麼神通？真是個隱世高人？
可惜，我一邊要留意腳下地面，繞過屍骨，一邊要警惕漆黑四周，以防人皮怪出現，所以我一直沒能追上周萬古問個清楚。
一直到我就這樣，跟着周萬古，前行了小半個鐘頭，我四周黑暗裏的屍骨，是越來越密集。
我終於意識到，周萬古這前行的速度，似乎就是不想我追上他，不想我問他。而他，卻又想我跟着他，因為，他要帶我去某個地方……
我的心不安了起來，前方的周萬古，也終於停下腳步。
我留了個心眼，沒有靠近他，就站在原地。
下一瞬，周萬古身前的黑暗中，竟冒起了一朵幽藍的火焰！
然後，彷彿牽一髮而動全身！那幽藍的火焰潮水般蔓延了開來！竟是一座包裹在火焰中的白骨小山！
屍骨在經過變質后，會產生含有磷的物質，這種物質只需要極低的溫度就能燃燒，甚至自燃，這也就是民間俗稱的墳崗鬼火。
這鬼火，在白骨堆上衝天燃燒，也照亮了四周漆黑的溝底。
我也這才瞧見，這白骨堆后，就是一面漆黑的岩壁。這代表着，我們已經穿過整條骨人溝，來到了溝底的最深處。
那麼……這溝里的人皮怪呢？
還不等我多看，我的腦袋“轟”的一聲，整個就傻住了……
因為我只瞧見，背對我，面朝鬼火的周萬古，怪異地張開了雙手。而他的十根手指上，所有的指甲，都開始掉落！
草！
周萬古……就是他媽的人皮怪！
我完全不敢相信！我怎麼能相信！
而周萬古，則尖細着聲音，“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火土啊，你爺爺說我想解開我的死劫，就只能落葉歸根，那我現在，算不算已經……歸根？”
嘶……周萬古就是人皮怪！他回到這骨人溝，當然就是落葉歸根！
“可……可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是人皮怪！怎麼可能！”我怎麼都無法接受！
打我出生時，周萬古就已經被陳雪梅救進了我們村。
也就是說，周萬古在我們村待了整整十七年！
而他，居然是這骨人溝里的人皮怪！
“為什麼？我不明白！”我瞪死了周萬古。
“你當然不明白，其實……我也不明白，”周萬古苦笑了一聲，聲音低沉了下去，“我去你們村，明明是為了你的帝王氣運，怎麼就在那村裡，待了整整十七年？”
我聽得瞪眼，背對着我的周萬古則又抬起頭。
他就像在試圖穿過這骨人溝的漆黑，看向溝外的夜空：“火土啊，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長久的孤獨過嗎？你知道數着日出日落而活，有多麼煎熬嗎……”
“我從這溝里開了靈竅，有了智慧的那一天，到我鑿那些岩石，爬出這溝里的那一天，我用了整整五十年……”
“這五十年裏，我能看到的，就只有這溝上的一線天空。”
“我能感覺到的，只有這溝里的徹骨陰冷。”
“不管我吃多少人，喝多少血，我都還是冷。”
“直到十七年前，我翻出這溝里的那晚，一隻毛頭小妖告訴我，說你身懷帝王氣運出生。”
“我心想，你那帝王氣運應該跟其他人不同，如果我吃了你的話，或許就不會冷了吧？”
“所以那天晚上，我連夜去了你們村！”
“只是，我遠遠就在那一片大霧裏，看到了許多可怕的妖王。”
“它們圍着你們村，也要吃你。”
“我不敢跟他們爭，藏在了後山。直到我看見你爺爺，走進了那片大霧，去到了帶頭的妖王跟前。”
“我是真的佩服你爺爺啊，他居然敢去面對那些我都不敢直視的妖王。”
“我也不知道你爺爺說了什麼，那些妖王竟然都散去了……”
“這讓我意識到，你爺爺肯定是個不好對付的硬茬。所以，我只能先潛伏在你們村裡，伺機而動。”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啊……我萬萬沒有想到啊……原來有了牽挂，心就不會冷了啊……”
“我設計那一切，乘着你陳姨去後山砍材，從崖上跳了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按我的計劃進行着。可我獨獨沒有想到，我會從你陳姨身上，得到我夢寐以求的溫暖……”
“原來想要心不冷，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啊……”
“那這不就對了？”我一攤手，“我們現在就回去，反正你都找到了你夢寐以求的東西，也不用再吃我了呀？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你的真實身份，你還是周萬古，我也還是叫你周叔，你還是能和陳姨在一起，這不都圓滿了嗎？”
“哈哈哈~~”頓時，背對着我的周萬古，渾身上下都怪異的抖了起來，就像他整個人，真的要散架了似的，“火土啊，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你不可能想不到，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我咬牙緊了緊手裏的刀：“黑娃是你咬的，棺材是你放的，獵槍也是你設計的。”
“你做這一切，就是要引我來這骨人溝。”
“你還是想吃了我……”
“可為什麼？我想不通。你吃我明明是為了暖心，可你的心已經暖了，你為什麼還要乘着爺爺去世后對我動手？”
“火土，你錯了啊……”周萬古搖頭，“我設計這一切，不是因為你爺爺去世，而是因為你爺爺的卦，真的很准啊！”
“我修的道，是吃人的屍道。我在你們村十七年，除了吸干那老絕戶的血，再沒傷過任何一個人。”
“我怕啊，怕我動手後會被查出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去賭。”
“因為我一旦賭輸了，就只能離開你陳姨。”
“而現在，我已經撐不住了啊。我體內的屍丹，已經快要崩碎瓦解。”
“你爺爺的卦真的很准！今年，肯定是我的死劫！”
“如果我沒能吃了你，沒能用你的帝王氣運，穩固我的屍丹。那麼，我的道行就會一朝喪盡！重新變為靈竅未開的吃人怪物！”
“從這溝里爬出去，我用了整整五十年。”
“我不想再回到這裏，因為這裏實在是……太冷了啊。”
“火土，我也算看着你長大，你能成全我嗎？讓我吃了你，渡過這死劫？”
周萬古說完，終於回過了頭。
只是，他那消瘦如骷髏般的臉上，已經沒了一絲血氣！一雙屍白的眼珠子，更是已經散落着、掉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