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供出
此事從這小廝的嘴裏說出來當真是駭人聽聞,就算文信侯府怕牽連,但溫歸姝到底是恭王妃,謀害王妃的罪名可不小。
而且這人還不是林大人抓到的,而是恭王府自己抓到的,這對於林大人就麻煩了。
一來宣明帝已經勒令恭王府封府,可是林大人還是將溫歸明放了進去,無論如何林大人都要受責。
二來這封府既有拘束之意,也有保護之意,恭王的事情未有定奪,恭王妃先遭人謀害,這事傳出去只怕明日朝堂上維護恭王的那些武將都能將他彈劾死。
在地牢中的林大人面色陰沉,眼前的事頓時棘手起來,然而從地牢裏出來,他第一時間想的卻是要驗證溫歸姝是否真的中了毒。
申長風等人也沒攔着,等林大人進屋首先聞到的就是濃烈的血腥味,溫歸姝到底恭王妃,林大人就算是禁軍統領也該恪守禮制,所以只隔着珠簾遠遠看了一眼。
只見那嬌弱的女子在床榻之上,雖已沒有吐血,但臉色慘白如宣紙,醫師在一旁把着脈,時不時搖頭、時不時撫須,面上一片愁容。
等那醫師從屋內退出來的時候,林大人還將人攔住特意問道:“恭王妃如何?”
申長風警惕着林大人的所做所為,瞧他格外注意溫歸姝的病症心中又起了疑竇。
醫師搖了搖頭:“不好說,不好說......王妃雖食用那糕點不多,但她的身子本就柔弱,再加上先前的
傷還沒好,只不怕不知道要昏迷多久,若是醒不來就......”
這醫師的眼中閃過一抹惋惜,這王妃也不過十七八歲,這麼早就沒了當真可惜。
確認過溫歸姝的確中毒了后,林大人才放心離去,而申長風也慶幸自己這邊查出了先前糕點中所下的毒藥為何物,這才能讓溫歸姝假裝出正確的癥狀來,沒漏了陷。
林大人走時,自然將溫歸明與那小廝一同帶走送去大理寺的牢獄候審。
消息傳到文信侯府時,文信侯與李氏都如雷轟頂。
“什麼!什麼!我兒,我兒怎麼會毒害恭王妃?那可是他三姐姐啊......”李氏哭天喊地,說什麼都不信這事。
等她再聽到那小廝說是受文信侯指示,如今連文信侯也要帶走審問的時候,李氏更是不可置信:“你瘋了?那可是你侄女?你居然叫你的兒子去毒害你的侄女?瘋了,你真是失心瘋了!”
說罷,李氏歇斯底里地還想捶打文信侯,文信侯一把將她推開喃喃道:“怎麼會有毒呢?怎麼會......”
“多有得罪了,文信侯大人。”大理寺負責抓人的官吏嘴上說得客氣,動作可一點也不含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恭王妃都嫁人了這母家還不放過她,嘖嘖,這文信侯府當真是不行。
“這其中只怕是有誤會,是有誤會啊!”文信侯忍不住說道,推搡之中他的發冠都掉落在了地上,枯
黑的長發凌亂地披散而下,李氏還在揪着他的胳膊罵他,文信侯大概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狼狽過。
大理寺的官吏不會聽他的解釋,就這樣硬生生地把文信侯帶走關到了溫歸明所在的牢房中。
溫歸明頭一次蹲大牢,一身錦袍坐在臟污不堪的雜草上雖有幾分瑟縮,但還沒到驚惶失措的地步。
而看到自己的父親被官吏如架豬般架着拖進來時,溫歸明甚至覺得有幾分解氣和好笑。
“這其中有誤會,定是有誤會,本侯怎麼會毒害自己的侄女呢?定是有人誣陷文信侯府,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啊!”文信侯不甘地哀嚎着,直到被那兩個官吏扔進牢房后還跪在地上抓着木欄狡辯,他甚至沒注意到後面另一灰頭土臉的人乃是自己的兒子。
“完嘍,文信侯府完嘍!”文信侯在家永遠都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的樣子,此時溫歸明看到他狼狽的模樣,突然覺得在家中說一不二的父親也不過如此,“父親,你可真是狠得下心!你這哪裏是想保文信侯府,分明是要文信侯府玩完!”
文信侯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轉過身,才看到自己靠牆倚着眼中帶有恨意的溫歸明:“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父親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你說父親怎麼突然那麼好心將我放出府去,原來是為了借我的手害死三姐姐。害死三姐姐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這下倒好,不光
三姐姐的命沒了,文信侯府也得跟着陪葬!”說到“三姐姐的命沒了”的時候,溫歸明驀然眼眶一紅,似是回憶到了溫歸姝中毒的樣子,“都怪我,都怪我,竟然是我害死了三姐姐,如此這般我活着有什麼意思!”
溫歸明淚眼朦朧,髒兮兮的後背揉着眼眶反而更加刺激了淚腺,文信侯看着眼前這一幕一拍大腿說道:“我可沒想過要要害死你三姐姐啊!她不是只是昏迷了嗎?”
“好啊,父親你竟然真的知道這事,那可是二叔伯唯一的女兒......”溫歸明說道。
這時,門口的牢役聽見裏面的響動便敲擊着欄杆呵斥道:“吵什麼吵?還當這裏是自己的家呢?老老實實地待着,不要再吵了!害人償命,這點道理都不懂嗎?你們謀害的還是恭王妃,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這,如今恭王妃究竟如何了?”文信侯忍不住多嘴問道。
“誰人不知道恭王妃那身子?這毒藥下去,還能有命活?”牢役說道,“行了,別再多嘴,老實待着……有這等力氣,還不如留着一會兒審問的時候用……”
文信侯聽到這話臉色一白,他不過是文官,哪裏受得住大理寺審人的手段能力呢?一想到審問,文信侯頓時就想到了那鮮血淋漓的牢具、暗不透風的密室與凶聲惡煞的提審官。
溫歸明揪住了文信侯的衣袖說道:“父親,你我二人不會就
死在這裏吧?你到底為什麼要做這等事?!”
文信侯的心越來越慌,要知道瑞王府遞出來的信兒不過是讓溫歸姝吃着茼蒿過敏罷了,再假藉此事放出風聲來逼迫恭王顯身,可是如今怎麼又變成了恭王妃命不久矣?
這跟說的不一樣啊!
文信侯心急如焚,溫歸明還在不停地煽風點火,文信侯聽得急了便說了一句:“我根本沒想她死!根本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麼回事?父親,是不是有人脅迫你啊?就算你不在乎你我二人的性命,你也要想想文信侯府和溫家人吧!”溫歸明勸道。
“夠了,夠了!”文信侯想起那人的承諾又趕緊湊到牢房門前想要求那牢役替他遞一封信出去,袖口裏抖出一錠金子,這才讓那牢役喜笑顏開,悄摸收下后才為文信侯拿來了紙筆。
溫歸明裝作沒頭腦的樣子又湊過去問道:“父親,你這是又是向何人求助啊?這人可靠嗎?莫不是有人拿你做筏子故意借文信侯府的手來害死我三姐姐,再要你我二人背鍋吧?”
文信侯本來心中還燃起了希望,被溫歸明這麼一攪和,提筆的手也頓住了,他轉過頭凝視着溫歸明的雙眸,好似突然被溫歸明給點透了。
溫歸明見文信侯這樣,立馬握住他的手臂痛哭流涕地說道:“爹,要不你告訴他們是何人指示的你吧……若是脅迫你的人又想要滅口怎麼辦?畢竟他們一開始就騙了
你啊……而且,而且我聽說恭王沒死,若是他活着回來了,活着回來……你說他會不會報復我們?爹怎麼辦!”
溫歸明很少喚文信侯“爹”,文信侯聽着溫歸明的哀嚎與牢獄外審訊的凄慘尖叫,文信侯的太陽穴一陣突突地疼。
偏偏這時牢獄外又傳來了腳步聲,提刑官已經站在了溫歸明、文信侯所在的牢房前,跟在提刑官後面的還有一位藍袍太監,這藍袍太監不是旁人,正是高全。
高全居高臨下審視着文信侯,掐尖的嗓子開口道:“文信侯溫之勇,其子溫歸明,涉嫌謀害恭王妃,人證物證俱在……文信侯,溫公子,你二人可有什麼想辯解的?若是沒什麼想說的,簽字畫押遞上去,沒準皇上還能給個痛快!畢竟恭王妃,瞧着是沒多少氣了……”
“公公,公公,恭王妃沒了?”文信侯反覆確認着溫歸姝的死活,但高全只是冷哼一聲便逼着文信侯簽字畫押,文信侯不從,高全便讓牢役動粗,似乎想快點解決此事。
文信侯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手中的毛筆墜落在雜草墊上,他大喊一聲:“是瑞王!是瑞王指示的我!我沒有想殺恭王妃,是瑞王殿下說是要讓恭王妃生場小病,再放出風聲逼恭王顯身罷了……”
“胡亂說什麼!”高全怒斥道,鉗制文信侯的牢役好像得了信般開始下死手掐住文信侯的脖頸,溫歸明適時地喊了一句“殺人
滅口”了,文信侯醍醐灌頂,一面掙扎一面聲嘶力竭地喊着“瑞王”二字,臉上浮現出一抹絕望來。
然而就在危急時刻,那位一直沒說話的提刑官卻開口了:“你說是何人指示?”
“文信侯興許是得了失心瘋了,馬大人不必放在心上。”高全有意遮掩,反而讓文信侯更相信高全是瑞王派來滅口的,見那位提刑官有了鬆動,他立馬將求助的眼神看過去。
只見那位馬大人冷聲說了一句“鬆開”,高全竟然真的心生了怯意,留了文信侯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