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歸宿（1）

（1）

白天還一直下個不停的春雨，現在似乎已經停了。

博雅走進晴明家的院子時，滿地的春草長得有一尺多高，草尖上掛滿了雨珠子。他所到之處，裙褲擦過那些茂密的草時，出了“唰、唰”的聲響。衣服的下擺都被潤濕了。

下過雨的天氣，充滿了涼意，但還不算是很寒冷。那夜色中的庭院，蔓延着一股草木的清新氣息。

蜜蟲在外廊下擦拭着木地板上的水痕。

“博雅大人！”她看到他走進來，便站了起來。

博雅的手裏提着一大壺酒，和一串新鮮的香魚。

“晴明，他還沒有回來啊？”博雅問道。

“嗯。”蜜蟲點着頭。

博雅在廊下坐了下來，對着她說道：“我覺得之前對晴明說的那些話，可能有些過分了。……所以，我送這個來了。”

他將手中的酒和魚遞給了蜜蟲。

“不過，晴明還真慢啊！今天晚上在宮中擔任驅鬼大典的主祭，他應該很累了吧。”博雅說道。

“驅鬼大典進行得如何了？”蜜蟲問道。

“聽說從下午就開始在準備。驅鬼大典之後，出來騷擾京城的鬼，應該就不會再出現了吧。”

博雅坐在外廊上，一邊喝着酒一邊等着晴明，大約等到亥時的時候，仍然不見晴明回來。他實在坐不住了，準備前往宮裏去看一看況。

他走到二條大道的時候，突然有幾個蓬頭垢面、瘦骨嶙峋、臉上皮膚呈潰爛狀的男人衝上前來欲圖搶劫。博雅的手裏舉着火把，但看不真切，以為自己被鬼物襲擊了。

“是鬼嗎？！”博雅大聲地吼道。

他丟開火把，準備拔出腰間的直刀與他們廝鬥。

“可惡的鬼！！”博雅舉起刀對着面前的一個“鬼”砍了過去。

“住手，博雅！”

——那是晴明的聲音，他正往博雅這裏過來。

“是晴明？”

“博雅，他們並不是鬼！”

“可是……”

“看清楚，這是人！”晴明撿起了地上的那支火把，照近那“鬼”的臉，“他們只是身上染了病。”他說道。

晴明從衣襟中掏出一個小瓶，扶起那人，對他說道：“這是葯，快來喝了它。”

“別喝！別上當！”一個看上去像是那些人的領的人沖了過來，大聲地喝道。

“喝下去，會舒服一點的。”晴明拔開了瓶蓋。

“他騙你的，說不定是毒藥！”那說話的人滿臉的警惕。

“來吧！”晴明抬起他的臉來，將葯灌了下去。

“走開！”身旁的那人，用力推開了晴明，將他的同伴扶走了。

看着那兩人倉惶逃走的樣子，博雅皺着眉頭，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晴明則是憂心忡忡的樣子。

剛剛結束了宮中的驅鬼大典，竟然在皇宮附近遇到了襲擊貴族的平民，還差一點被當成是鬼物而殺掉。

深夜的子時，兩人正往京都的郊外走去。

“真是不敢相信啊，京城附近竟然充滿了疾病！”博雅一邊走着，一邊感慨道。

“晴明，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他又好奇地問道。

“我有一段時間，都在這裏的附近觀察着，特別是大室村，簡直是慘不忍睹。”

“如果是流行的瘟疫的話，那麼所謂的驅鬼儀式不就沒有用了嗎？”博雅又問道。

他好奇晴明心裏明明是知道事的真相，卻又答應了天皇陛下舉辦驅鬼的大典。因為，這些在深夜裏襲擊貴族們的“鬼物”，分明都是些染上了時疫的平民。

“那個驅鬼的儀式是必要的，如果知道是流行瘟疫的話，京都會更加混亂的。兼家大人也很清楚這點。”晴明回答道。

“你是說兼家大人也知道這件事嗎？”博雅吃了一驚。

“嗯，是我告訴他的。”

“為什麼？”

“因為財富和權力全都集中在宮中。想要去解救所有人的話，接近握有所有資源的人，是最好的方法吧。”

“啊！好痛！！”——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是博雅踩到了一個躺在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