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陳小凡(14)
常增民聞言感到有幾分無奈,他想不明白楊恆生死了,家裏剩下最親近的兩個人,似乎對彼此都有很大的成見,孫沫甚至都不願意下車見對方一面。
這時,徐楚楚忽然跳了出來,對着出租車中的孫沫,大聲指責道:“大家都看到了吧,她孫沫還是我楊家的兒媳婦哎,我大老遠跑到公司里找她,她卻躲着不肯見我,還唆使司機要把我碾死哎,你們見過有這樣當人家兒媳婦的嗎?”
司機馬上站出來說道:“阿姨,你不要隨便冤枉好人呀,我可沒有開車,要碾死你,是你自己跑到了我的車子前面,然後自己又躺下了,在警察同志面前,你說話要負責任的。”
“就你事多兒,我問你,孫沫有沒有說讓你開車?”
“她是有說過,人家攔了我的車,不就是讓我開車到她想要去的地方嘛,我覺得人家說話沒有問題。”
“那你的意思是我有問題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你敢這樣污衊我?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敢這樣對我說話?”
說著話,她的身體向前衝去,手臂高高舉起。
司機身體僵硬在原地,他是可以反擊的,不過實在擔心傷到對方,而且擔心躲閃的話會讓對方摔倒,於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緊接着,徐楚楚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司機的臉上。
司機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五個清晰的指印,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開來,他的眼中閃過
一絲憤怒和痛苦,但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承受了下來。
徐楚楚打了一下還不肯罷休,揚起手臂還要動手,結果被常增民出聲喝止住了。
“夠了!這裏是刑警隊,不是你可以隨意打人的地方,你的行為已經超出了合理的範圍,請你立刻冷靜下來,否則我們將不得不採取必要的措施來確保這裏的秩序。”
徐楚楚被震懾了一下,不過馬上出言反駁道:“那他開車要撞我的事情,你們就不管啦?”
常增民沉聲說道:“你說的事情我們會調查,現在是再說你在警局裏亂來,年齡不是你的擋箭牌,不能成為你違法犯罪的理由。”
徐楚楚不滿地說道:“誰違法犯罪了,我是讓她下來把事情說清楚,這個要求不過分吧,她是我兒子的老婆哎。”
蕭芸在旁邊悠悠說道:“可是我怎麼沒在你的臉上看到一丁點傷心的樣子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打了勝仗的將軍呢?”
“你……”徐楚楚的臉色變得難看,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和不滿。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蕭芸,語氣中帶着劇烈的憤懣之情:“你這是什麼意思?恆生是我的兒子,他死了我比任何人都要難過。”
蕭芸淡淡說道:“可是據我所知,楊恆生並不是你唯一的兒子,另外我再強調一點,你是不是真的傷心正常人都看得出來,如果你想吵架的話請換個地方,還有千萬別對我動手哦,因
為我很貴的,我怕你賠不起。”
人們常說“相由心生”,有時候一個人的氣質和貴氣是可以能從外表和行為舉止中體現出來的,自信的人走路帶風,談吐得體的人看起來更有魅力。
徐楚楚將蕭芸上下打量了一番,在對方身上深深感受到了貴氣的存在,不由得神色一滯,沒了之前目空一切的囂張態度。
“好好好,我不和你爭辯,那我兒子的事情怎麼說,你們警方總得給我一個說法吧。”徐楚楚決定先退一步,之前到現在她一直在高強度輸出,確實感覺有一點點累了。
蕭芸直接無視了她,徑直走到車前,示意司機是否將車門打開,然後自己坐了進去。
蕭芸一隻手搭在座椅上,輕聲說道:“孫女士,我想和你聊聊。”
孫沫拒絕道:“很抱歉,我不想和你們聊,不想提起和楊恆生有關的任何事。”
蕭芸微微一笑:“拒絕得這麼乾脆,你們倆之間是有很深的矛盾嗎?”
“我說了不想談論和他有關的事情。”
“這可不行呀,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丈夫啊,別人可以迴避的問題,你卻沒辦法迴避的。”
聞聽此言,孫沫手指無意識地握緊了車門把手,臉上露出了痛苦糾結的表情。
過了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氣反問道:“楊恆生真的死了嗎?”
蕭芸點頭說道:“沒錯,就在昨天晚上,他倒在了自己房間外的走廊上,還被人取走了腦袋。”
孫
沫捂住嘴巴,由於過於震驚,臉上一點血色都看不到了。
“我……可以和你聊聊,但是我不想在看到那個女人,她在的話,我渾身感覺很不舒服。”
“可以呀,哪裏都可以聊得,地點隨你選。”
“謝謝。”
蕭芸呵呵一笑,打開窗戶和常增民交代了一句,隨即便讓司機開車。
徐楚楚看着他們就這麼走了,十分不滿地說道:“警官,孫沫不能走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你們得把她給我攔住。”
常增民淡淡說道:“你們自己的家事我管不了,以後有時間的話你自己找她解決吧,接下來我希望你能和我們好好聊聊你兒子的事情。”
徐楚楚聞言更加不高興,她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呀,為什麼這些人都不能理解自己呢,一個個都站在孫沫這一邊,讓她感到無法接受。
……
公園內,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正門口到偏門口的路上,有三三兩兩的人們,他們或坐或站,享受着樹蔭下的涼爽。
有些人低着頭,專註地刷着手機短視頻,臉上不時露出笑容。
旁邊的一群人則跟着音樂起舞,舞姿輕盈,彷彿忘卻了周圍的喧囂,還有幾位悠閑地抽着煙,聊着天,話題從天氣到生活瑣事,無所不談。
門口的花壇里,栽種着這個季節公園內最佳觀賞的花卉植物,它們色彩斑斕,競相綻放,散發出迷人的芬芳,這些花卉植物生命力
旺盛,為這個稀疏的景象增添了一抹亮麗的色彩。
蕭芸和孫沫找了一個長椅坐下,司機師傅已經先行離開了,他還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不可能整天圍着一兩個人打轉。
孫沫輕聲說道:“你能告訴我楊恆生是怎麼死的嗎?”
蕭芸眼睛微微一眯,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孫女士,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丈夫吧,但是我從你的話語中聽到了疏離感,為什麼會這樣呢,如果感情破裂了,為什麼不和他離婚呢?”
孫沫平靜地說道:“我們的感情沒有破裂,我只是……只是不想見到他,我想和他離婚的,但我暫時還沒有做好準備,沒想到他突然間就死了。”
“你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你和他感情沒有破裂,但又不願提起有關他的任何事,那你們到底是處於什麼關係呢?”
“我們兩個相當於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他一直都對我很好。”
“哦,你的意思是說,導致你們倆變成現在這種關係的主要原因是你的婆婆是嗎?”
“不是。”然而,孫沫再次否定了蕭芸的想法。
蕭芸微微一愣,短短几句話之間,孫沫就給她留下一個非常複雜的印象,她和楊恆生之間的關係講得雲裏霧裏,如果不是感情破裂,那兩個人不可能離婚啊,她自己又說兩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當孫沫得知楊恆生的死訊時,她表現出震驚和悲傷的情緒,這種反應絕
對是真實的,表明她對楊恆生的去世感到意外和痛苦,楊恆生在她心裏依然佔據着重要的位置,即使他們的關係可能很緊張。
還有一點則是她表現出了深深的疏離感,但又說不上是討厭,就好像你在路邊看到乞丐,本能地想要遠離對方,內心善良的你又渴望去幫助對方是一個道理。
這時,孫沫緩緩說道:“在我幼年的記憶中,故鄉的夜晚總是那麼漆黑,只有青蛙的叫聲和螢火蟲的微光點綴着這份寧靜,大約六七歲的我,總是跟隨奶奶進行祭祖儀式,雖然那時的我並不懂得其中的含義,只是盲目地跪着張望,而楊恆生也總是陪伴在我身邊,我們一起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這樣的夜晚。”
蕭芸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她的眼神迷離,彷彿穿過了時光的隧道:“祭祖的儀式步驟繁瑣,包括扯紙、擺放等環節,我還記得當年不小心弄壞了東西,被奶奶責備的情景,然而具體的步驟卻已經模糊不清。”
“隨着年歲的增長,那些漆黑的夜晚,閃爍的星星,以及螢火蟲飄舞的夏天變得越來越稀少,我去城裏求學,祭祖變得更加不便,但腦海中那個熟悉的畫面卻無數次閃現,我總是無法忘懷那個楓樹下的情景,奶奶向祖先祈福的話語。”
蕭芸看到她的眼睛中泛出了淚光,不由嘆息道:“其實你還算是幸運的,我從小連自己的奶奶都沒有
見到過,我的父母也比普通人要薄情得多。”
孫沫感慨道:“小時候,我渴望長大,長大后,我卻時常懷念小時候,人生總是充滿了生離死別,這是我們不得不面對的,從最初的恐懼和傷心,到後來的坦然接受,人生總是充滿看不清的迷茫,內心深處的思念卻始終無法抹去。”
“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只記得他對我很疼愛,我努力想要回憶起他,卻找不到一絲絲的碎片,楊恆生也失去了他的親人,我們彼此安慰,一起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時光。”
“奶奶是我最佩服的人,也是我最疼愛的人,那時候,我好像還在讀初三,她的身體不好,住在大伯父家,暑假有空的時候,我會去照顧她,那時候我覺得很幸福,因為那就是疼愛我的奶奶。”
“記得有一次吃雪糕,她還吵着要嘗嘗,我給她一口,她給我半口,我也很怕她吃多了,那一年,我在學校,突然傳來了噩耗,那個深愛着我的奶奶永遠離開了我,無論我是在外求學,還是身處他鄉,總有一張她笑得無比燦爛的照片陪伴着我,不知道為什麼,印象中的她總是能給我帶來溫暖,然而我卻偏偏想不起來那些具體的回憶,我很想努力去記起,卻發現記憶力已經無法回溯到那些美好的時光。”
看得出來她是壓抑了太長時間,心裏一定有很多委屈吧,否則也不可能一次性
和蕭芸講述自己的過去。
蕭芸輕聲說道:“那段時間楊恆生也在一直陪伴你對嗎?”
孫沫點頭說道:“是的,我這個人很內向,除了他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朋友傾訴自己的不快樂了,無論我做什麼選擇他都會支持我,即使我的職業是一名舞者,然而舞伴卻不是他,我總覺得自己很虧欠他,結婚之後婆婆不管對我多壞,我都沒有任何怨言,將所有的不快樂都埋藏在了自己內心深處,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她愛上了別的女人。”
聞聽此言,蕭芸難以置信地說道:“你們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又一直那麼好,他怎麼會愛上別人呢?而且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孫沫搖了搖頭,痛苦地說道:“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他說那原本只是一份工作,有人花錢讓他去監視別的女人,要記錄對方的一舉一動,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突然間就陷進去了,沒有任何徵兆。”
蕭芸問道:“楊恆生寫的日記你看到了?”
孫沫嗯了一聲:“看到了,我還知道那個女人就住在我們樓上,她的脾氣很糟糕,經常和她的丈夫發脾氣摔東西,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賤,他怎麼會愛上這樣一個女人呢,簡直是不可理喻。”
她是一個在感情上有潔癖的女人,婚姻在她心中應該是純潔和神聖的,任何違背這一原則的行為都是不可能被接受的,即使楊恆生並沒有付出實
際行動,他只是在精神層面愛上了別的女人。
她不會再給對方重新來過的機會,而且楊恆生已經死了,這個機會也再也不可能存在了。
蕭芸接着問道:“那你知道是誰讓楊恆生做的這些事情嗎?”
孫沫坦然地說道:“那個人是誰其實不重要,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她叫陳小凡。”
蕭芸目光微微一閃,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她卻一點都不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