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人算不如天算2
金陵城外，云何寺。
眾多玄門高手，佛門大士，以及平日裏，行蹤詭秘的神宗魔門的修行人。
數量足有數百。
如果有人統計，只怕會發現，整個神州，自大明帝國定鼎以來。
將近九成以上，修為有所成者，都已現身此處。
最當中。
劉伯溫，解縉，周思得，以及那位一身灰袍，滿面風霜，宛如普通人的見痴和尚。
四道身影，安然而立，絲毫不見異色。
“劉伯溫，交出長生之秘，放開絕地天通……”
“今日天下同道盡聚於此，若不給個交待，斷然不能輕易罷休……”
劉伯溫面色淡然，緩緩開口，聲音壓過現場所有修行人的喧囂聒噪。
“諸位，劉某與太祖當初，封禁此界，只為驅逐奴役人族數萬年的神佛，為我等族人謀一處安身之地而已……”
“事到如今，真人何必再費口舌，只消真人放開封禁，交出長生之秘，我等必然舉派飛升，從此不再踏入此界。
“這一界照樣留予人族棲息繁衍，與如今並無差別……”
玉真子打斷劉伯溫的話頭，身後數百位高手，給他以無盡的勇氣。
縱使直面劉伯溫這樣真正的仙人，玉真子也是怡然不懼。
“對，交出長生之秘，放開飛升通道。我等都是人族入道，成仙之後，也能庇護同族……”
“這等矇騙鄉野愚民的話語，就不必在這裏說了。
“在場同道，誰不知你與朱重八都已是得了長生的，你們自己長生，卻阻了天下同道晉陞之階，分明就是想世世代代，永世奴役天下而已。
“說的如何堂皇，也掩不了你二人自私自利的行徑……”
“在場同道，皆是有師門長輩在上界的，你們休想以這樣的謊言矇騙。
“似你們這樣，封鎖此界，不讓同道飛升，才是真正斷了人族前程！”
……
眾人又是一番喧囂。
劉伯溫面色不改，在他身後，解縉卻已經是忍無可忍。
怒聲罵道：“一群鼠目寸光，蠅營狗苟之輩，也敢大言庇護人族……”
身周金色的字符再次展開，金色的氣場以云何寺為中心，向著四周猛然擴散出去。
現場數百修行者，亦是個個爆發氣勁。
一時間，雲河寺上空。
五彩繽紛。
寺前那一望無垠的墓碑，皆被這狂暴的氣勁沖的倒塌一片。
見痴目光繼續落在沈懷仙的面上。
“這世間的人，實在太苦了，我本不忍你受這樣的苦楚，秀英，你這又是何必……”
“朱重八，今日你無論再說什麼，都無法洗凈我沈家數百冤魂之仇，我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
沈懷仙目露悲色，一字一句，都彷彿是從牙縫中擠出。
見痴的目光，同樣懷着悲色。
不過這悲，卻與沈懷仙截然不同！
目光從眾多修行者身上掃過，悲憫之色更濃。
“眾生皆苦……我見過的……這苦，太苦了，我不想你，不想後人，再浸在這無盡之苦當中的……
“一切，自我這裏，便可以結束……本可以結束的……”
見痴喃喃着，似是在與面前的沈懷仙說話，又似是在與眾人說話。
目光漸漸抬高，望向天際，似是在與大明帝國，神州大地之上，億萬萬黎民在說話。
“廢話休提，廢除絕地天通的封禁，交出成仙之秘……”
玉真子大喝出聲。
無數符籙自身上浮起，與解縉身上的金色字符撞擊到一處。
並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隆聲響，連一點點空氣的漣漪都未曾掀起。
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聲中湮滅，消逝。
“眾位同道，今日之事，已勢在必行，長生之路就在眼前，我等……”
噗！
人群中，有人試圖鼓動眾人一起出手圍攻。
只是，話語尚未說完，他的身體便忽然一怔。
隨即頭顱從脖頸之上滾落下來。
眾人盡皆驚懼，看向一直未曾有動作的劉伯溫。
在場之人，也只有這位號稱大明第一高手，人間界唯一真仙的青田真人。
才有如此的手段，在眾多修行者的眼皮子底下，毫無察覺的殺人吧？
只是，下一刻。
他們便發現猜錯了！
云何寺前，不知何時，又多了一道藍衫身影。
“王陽明？”
有人驚駭叫出來人的身份。
“殘殺同道，阻天下人的長生之路，這便是他們的陰謀，大家齊上，萬不可再給他們個個擊破的機會……”
人群中，又有人喝出聲來。
這一回，幾乎所有人，都齊齊出手……
塞外草原。
羅橫仰頭望天。
眼中的精光愈來愈盛，最終，幾欲化作實質。
碧綠的劍光在身旁一斂，復原成青冥劍的本體模樣。
羅橫並沒有任何動作。
泛着碧幽青光的青冥劍，卻就這麼懸在身側，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提着劍柄。
原來是這樣的么？
萬劍訣……並不是指可以化作一萬把劍光虛影。
而是——天地萬物，皆可為劍！
百花福地內，岳雯與傅家姐妹三人，擔憂的看着天空。
雖然現在的福地內部，並沒有外界的日月更替，但是，從時間上推斷。
從岳雯道出小六壬算出的結果，至少已經過去了數天。
這幾天來，三人想盡了無數辦法，卻沒有獲得羅橫的迴音。
三人也不知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見到，本只一座方圓數里山峰的福地空間。
逐漸擴大到了如今方圓數十里，空間內部還出現了無數牛羊牲畜，以及海量的草料。
傅家姐妹都是自幼跟隨在父親身邊，生活在邊關。
從那些草料的成色便可以看出，這些是軍中準備的乾草料。
一般都是作為隨軍的軍需儲存的。
羅橫是從哪裏獲得這麼多物資的？
他們自然不知道，這幾天裏，羅橫已經橫掃了韃子的大軍，數萬的軍隊，被屠勠一空，軍營中儲存的那些物資。
也都被羅橫盡數收入了福地之中。
隨着系統的升級，羅橫現在所有的技能，一口氣全都升到了圓滿級。
並且，系統面板之上，所有的技能都已經融合成了一道技能。
技能的名稱雖然還叫萬劍訣。
但是，與蜀山派的萬劍訣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可以說，如今的羅橫，舉手投足間，萬物皆可為劍。
已經與傳說之中，上古時那些大聖沒有區別。
碧綠劍光展開，在空中化作一道細若遊絲的線條，向著南方迅速而去。
幾乎是水到渠成，羅橫便已領悟了劍道三大至高境界之一的煉劍成絲。
人劍合一之下，劍光遁速更是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只不過片刻工夫，便已從極北的草原，出現在金陵城上空。
還沒有完全進入金陵城。
羅橫遠遠便已見到，云何寺前那場驚天之戰。
數百道光華各異的術法光芒，互相糾纏在一處。
也幸得云何寺是在金陵城外。
倘若這場大戰發生在城內，只怕金陵城這座數朝古都，都能毀於一旦……
“朱重八，我要殺了你！殺盡你朱家子孫……”
沈懷仙聲音冰冷，一身紅衣似血。
風遁之術發動，身體猶如鬼魅，在人群中閃爍不定。
目光卻一直盯着見痴和尚。
水袖紅綾宛如游龍，記記都不離見痴的脖頸。
見痴一身灰色僧袍，泰然自若。
手中的戒尺只偶爾輕鬆的揮動，便將身邊那些雜亂的攻擊全數引開。
“秀英，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懂，眾生苦的太久了……”
葉知秋巨大的黑色魔影，早已被劉伯溫打散。
此時面色蒼白，捂着胸口站在一旁。
目光在崑崙派掌教玉真子與劉伯溫身上左右游移着。
剛剛玉真子現身之時，他一度以為，這位知秋一葉的恩師，將這具身體當作接班傳人培養。
不止一次表露過，未來的掌教之位，要傳給知秋一葉的掌教真人。
從頭到尾，竟都未曾看過自己一眼。
葉知秋是知秋一葉，也不是知秋一葉。
如今的他，隨着實力的恢復，已經擁有了知秋一葉從小到大的一切記憶。
但是同時，也擁有化外天魔的所有記憶。
一位修鍊到星辰祭神的天魔，至少上萬載的漫長壽元。
豈是一個小小隻活了百來年的小術士的記憶所能撼動的？
所以，這個時候，他的思考方式，完全是以天魔記憶為主。
有些問題，換了一個角度看待，便能發現不尋常的地方來。
以這位玉真子之前表現出來對知秋一葉這名弟子的態度。
怎麼可能在見到弟子入魔之後，連看都不看？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件事情，其實他早已知道，說的通透一點，那就是，知秋一葉的入魔，或許，就在玉真子的算計之中……
玉真子身周符籙飛舞，組成一道巨大的符陣。
每一道符籙，都似乎帶着別樣的靈動。
漫天都是燃燒的符籙光華，朝着云何寺前那五道身影射落，猶如一場火焰暴雨。
在他的身周，數百名手段各異的高手，同樣發動着攻擊。
玉真子的心潮澎湃。
成功了！
就要成功了！
就算劉青田是唯一的陸地真仙又如何？
就算大明帝國的太祖朱元璋，已經是悟出佛門金身的長生者又如何？
面對天下所有修士的圍攻，雙拳難敵四手。
他們註定是要失敗的。
人算怎敵得過天算？
天是什麼？
自古以來，神州大地的天，就該是仙神。
高高在上的仙神掌控着天庭，主宰着這一切。
怎麼可能因為一兩個不服管教的人族修士，就能翻得過去的？
劉伯溫是仙，可是主宰天地數萬載的仙更多。
他們企圖以人勝天，又怎麼可能有勝算？
更何況，自己還有底牌……
轟隆隆……隆……
天地之間，幾乎全被術法碰撞的聲響淹沒。
在場所有的人，都只能依靠遠超常人的元神感知判斷着方向，下意識的發動着自己最強的攻擊。
從來沒有人，見過這麼多的修士高手同時出手。
天地之間，術法攪動的靈氣狂亂。
……
碧綠的劍光在高空中懸停。
羅橫皺眉看着眼前的一切，怎麼有這麼多的高手？
數百道形色各異，威勢驚人的殺招齊出。
縱使羅橫膽氣十足，此時也本能有種心悸。
這尼媽也太誇張了。
簡直不亞於數枚核彈同時引爆。
或許唯一的區別在於，核爆的衝擊波沒有遏制，會擴散出更大的範圍。
而在場的這些修士出手，對自己的法力掌控要精微得多。
可以將餘波的範圍，控制在一個相對來說，很小的範圍之內。
當然，這個小也只是相對來說的。
事實上，數百道術法攻擊，已經將云何寺周邊，數座丘陵下山蕩平……
羅橫沒打算摻和這場亂斗。
只想停留在空中，遠遠看一場大戲。
只是下一刻，目光卻透過繽紛的術法光華，落在地面之上，一道身影之上。
知秋？
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受傷？
很快，羅橫便尋找到還在昏迷的林平之。
以葉知秋現在的狀態，應該無法在這樣狂暴的亂戰中，護住林平之吧？
況且葉知秋入魔之後，究竟是什麼性子，羅橫也沒把握。
想來也不會有心思護住林小子。
羅橫雙眼微眯，並未有太多的考慮。
碧綠的劍絲一轉，悄無聲息的繞過外圍數名正在向著當中發起攻擊的修士。
眨眼便已貼近到林平之身邊。
正要運起劍光，將林小子捲入福地之中。
葉知秋忽然面色一變，目光落到劍光之上。
二話不說，一道黑色煙氣騰起，卷向羅橫的劍光。
劍絲一攪，在空中打了個旋。
煉劍成絲，乃是上乘劍道。
一旦練成，飛劍的鋒銳之氣，可以完全發揮出數倍來。
青冥劍的劍身質地，本就是仙品青索劍的劍胚。
比之一般的飛劍鋒利更多。
如今在劍絲狀態之下。
與化外天魔氣一接觸，便將魔氣攪散。
羅橫趁機貼到林平之身邊，身形從劍光之中顯出。
單手一撈，便將人收入福地之內。
幾乎與此同時。
葉知秋身上，又有數道黑氣襲來。
羅橫眉頭微皺，不想在這裏與對方糾纏。
正要繼續發動劍遁離開。
便聽一道聲音傳來：“破山中賊易爾……”
隨着這聲音的響起。
一股浩大的壓力，驟然自冥冥中傳來。
羅橫面色巨變，聽出這聲音正是王陽明的。
早知這傢伙當初阻攔自己之時，並未使出全力。
但是如何也想不到，全力之下，竟有這般的威勢？
此時再起劍光遁走，只怕是來不及。
連忙腳下一跺，身形瞬間遁入地底。
最後一刻，羅橫見到，葉知秋竟也與自己同樣沒入地下。
看來想到躲入地底的，不止自己一人。
羅橫見機的早，並沒有看到，現場數百名修士。
那些站在周圍數座山峰之上，遠遠靠着法器發動攻擊。
或者仗着術法，擺弄大陣，試圖以陣法攻擊的數十名修士。
在這浩大的壓力之下，紛紛口吐鮮血，面色駭然的看向那道消瘦的藍衫身影。
“破空中賊易……”
王陽明的聲音再來，周圍一百多名，藉著法器與法術，懸在空中發動攻擊的修士。
面色紛紛巨變。
一時間，空中便如下餃子一般。
噗嗵噗嗵全都落到地上。
有些修為高深者，尚有餘力，踉蹌着站穩身形，不敢置信的看向王陽明。
那些修為稍差的，卻是如木頭樁子一般，直接栽到地面。
濺起一灘血花……
這一番變故，空中為之一凈。
能夠繼續留在空中者，不足十數。
玉真子面色難看，身周龐大的符籙大陣，在王陽明這一句之威下，所存不足一半。
從袖口，腰間，領口，下擺數處，無數符籙飛出，補充着大陣的同時。
玉真子雙手指訣一變。
口中喃喃有詞，念叨了數句，忽而驟然大喝一聲：“五臟玄冥。對仗紛紜；上元八景，聽我號令！”
隨着咒語念出。
地底之下，忽而猶如地震發動。
云何寺前，倒塌的諸多墓碑不停顫動起來。
嘭！
一聲炸響，土層破開。
一身黑衣的葉知秋，面色難看的躍出身來。
不待他有什麼動作。
自他的眉心處，一道七彩光華亮起。
本一臉猙獰的葉知秋，面色忽然一滯，漆黑無瞳的雙眼，驀然木訥。
玉真子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目光第一次落到得意弟子的身上，口中大喝着：“好徒兒，長生之路就在眼前。辛苦你了……”
口中說著話，將指訣一引，指向云何寺前五人。
斷喝一聲：“去也……”
葉知秋身上，這一刻魔氣高漲。
漆黑如墨的化外魔氣，幾乎遮蔽了半邊天空。
地底。
羅橫仗着靈覺，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這個世界上，聰明的人果然還是很多。
此時，這一方地下，方圓百餘米範圍之內，至少躲了四五十名會土遁術的修士。
羅道爺心中不禁暗罵。
當初是誰說的，五行遁術乃是世間一等一的上乘法門。
一般人根本沒有機會學到。
這比例可不小。
他可不知道，如今這種情況下，現身金陵城的修士。
可是自大明立國，絕地天通大陣封禁天下以來。
整個神州大地，修行界最後的精華所在了。
數百年的積累，加上前朝之時，便已踏上修行之路的那些老怪物。
堪堪湊出這數百人的規模。
都是各家各派，最核心的那部分弟子。
今日已經死在這裏的這些，那些門派再過幾百年，也不定能恢復得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