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冉秋番外1

第486章冉秋番外1

監獄裏，冉秋慢條斯理的吃着面前的陽春麵。

這碗陽春麵的味道不錯，清淡又不失滋味，麵條也恰到好處的勁道。

麵條上還點綴着些許蔥花，整碗麵條都散發著誘人的味道。

是他喜歡的味道。

他慢悠悠的吃着麵條，動作斯文儒雅，從始至終都沒發出半點聲音，優雅得彷彿面前的不是一碗麵條，而是什麼山珍海味，美味珍饈。

吃完面后，他放下筷子，斯斯文文的擦了擦嘴邊。

從始至終他都從容的不像是一個囚犯。

這份態度令一旁負責看管的法警都暗暗吃驚。

不愧是能夠掌控那麼多人的黑社會頭目，即便鈴鐺入獄，渾身的魄力卻不減。

這時，男人微啞卻不失清冷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法警雜亂的思緒。

“我吃好了。”

法警抬起頭，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中年男人。

他身上穿着監獄裏統一製作的囚服，可依舊難以遮蓋他那一身的氣質。

他不像其他罪犯，滿身戾氣，相反整個人從上到下透着一股書卷氣。

法警的目光又落在他分外清雋的五官上，即便已經是中年，可歲月似乎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什麼痕迹。

他整個人看上去簡直就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文化人。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看上去斯文儒雅的男人竟是縱橫二十多年黑社會的老大。

“該出發了吧？”

冉秋沒錯過眼前這名法警看自己的眼神，他淡淡的問道。

瞧着他淡定自持的模樣，法警又蹙了蹙眉，他怎麼一點都不害怕？

今天可是他們這群黑社會頭目行邢的日子。

他們所作所為已經觸犯到了底線，法律對他們的裁決是槍斃。

一路上冉秋都十分平靜。

平靜的好像接下來要死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法警對這條路十分熟悉，也見過許多罪犯走上這條路的時候的模樣，大多歇斯底里，又或者試圖反抗，恐懼死亡。

但從沒有一個像冉秋這樣從容淡定的。

被帶到行邢的地方之後，冉秋的頭套才被摘了下來。

猛然面對強光，他有些不適應的眯了眯眼，過了一兩秒才重新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

眼前是一片荒蕪的空曠，什麼都沒有，周圍佈滿了鐵絲網，有些阻礙視線。

冉秋抬頭望向頭頂的天空。

今天天氣不錯，艷陽高照，萬里無雲。

在這樣一個燦爛的日子裏離開這個骯髒的世界。

好像也不錯。

想到這裏，他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近乎滿意的笑容。

子彈在這個時候破空而來，轉瞬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冉秋看到有鮮紅的顏色自他的胸膛噴涌而出，他眼前閃過一片白光，猛然閃爍着他的一生……

他出生在偏遠的安陽縣的一個小鄉村，爸媽早逝，家裏沒落，只留下他一個人。

後來，他陸陸續續撿了幾個被丟棄的孩子。

身邊也有了三個陪伴他的親人。

家裏多了幾張嘴巴，本就不富裕的日子就更加緊巴巴了。

他憑着自己曾經讀過幾年書，勉強在東陽小學找到了一份老師的工作，教小學的語文。

一開始他努力工作，雖然家裏窮苦一些，但是也勉強養得起那三個孩子。

但意外來的很快。

他上山採藥的時候，不幸摔斷了腿，本來是想要采點葯拿去賣，也好多賺點錢，讓幾個孩子跟着他不至於挨餓。

冉秋記得那一年的冬天很冷，他還想給幾個小傢伙多做一身冬衣。

可摔斷了腿，連學校也去不了，家裏一下斷了收入來源，很快就揭不開鍋。

三個孩子從小懂事，更是從牙縫裏給他省出吃得。

屋漏偏逢連夜雨。

很快，村子裏有人撞開了他家，把三個小孩像拎小雞仔一樣拎到他面前，咒罵他們手腳不幹凈偷東西。

時至今日，冉秋還能想起那人的惡毒言論。

“幾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雜種，真是活不下去了，敢偷老娘的東西，信不信老娘把你們這不幹凈的手腳都剁下來！這樣噁心惡臭的雜種，難怪一生下來就沒人要。”

冉秋氣得青筋直暴。

“你們偷東西了嗎？”他犀利的目光落在三個孩子身上。

孩子們搖了搖頭，卻又心虛得不敢與他對視。

他們在田裏撿到了一隻死雞，就偷偷藏了一起來，想帶回家燉湯給摔傷了腿的冉秋補補身體。

可還沒等他們帶回家，就被發現了。

他們的模樣讓冉秋眼前一黑，緊握着拳頭，沒再說一句話。

村裡人都來看了熱鬧。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一番打探才知道竟是他們偷了別人家的一隻下蛋的母雞。

“欸，這幾個一直手腳就不幹凈，上次我家丟了兩個饅頭，就是他們偷的。”

“我家也丟了幾個紅薯。”

“誰家沒丟過啊，我家還丟了幾個大餅呢，本來看着他們可憐，也懶得計較，沒想到他們現在膽子大了，還敢偷雞了！”

眾人義憤填膺，最後把村支書都折騰了來。

雞，他們家賠不起。

只能被記了大處分。

處分一記，村裡更無人和他們來往。

他們彷彿一下成了地溝里的老鼠人人喊打。

就連冉秋在東陽小學的工作也丟了。

而且他們小偷的名聲在外。

誰家丟了點什麼，總能怪在他們頭上。

唯一的收入來源也斷了，家裏徹底揭不開鍋。

那個冬天他們差點餓死在家裏。

而且村裏的人不僅譏諷，時不時也要去他家裏找點存在感，砸壞幾扇窗，推倒半面牆，都是常有的事情。

人情冷暖，人心險惡，在那一年裏冉秋體驗了個遍。

家裏只剩下半個饅頭的時候，他們誰也不敢吃。

可這時，卻有人故意放了一條狗進來，不僅吃了那半個饅頭，而且還咬傷了大寶三丫。

被狗咬了必須打針，家裏沒錢，冉秋就去借。

村裡沒有一個人肯借，因為知道他還不起。

那一年，冉秋嘴皮磨破，鞋底也破了一個口子，冷風灌入，像是鈍刀子割肉一般疼。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咬碎了牙關，發誓一定會改變這一切。

家裏徹底揭不開鍋的時候，三個小孩都咬着唇，趴在床上不敢吭聲，也不敢喊餓。

幾人已經是氣若遊絲。

冉秋拖着一條腿，一瘸一拐的出去找樹根果腹。

回來的時候，卻見家裏亂七八糟，僅有的那點家當也被砸得稀巴爛。

大寶他們三個也狼狽的縮在牆角，臉上都帶了傷。

罪魁禍首看到他回來，臉上沒有一絲害怕，反而還耀武揚威的指着他的鼻子。

“呦，你小子終於回來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就你也敢勾搭小蘭！”

“小蘭？”

冉秋擰着眉，想到了今早遇到的王蘭。

她當時扭扭捏捏扔了一包東西給他，但他沒要。

自從出了那件事後。

行為惡劣的人喜歡用這種方式捉弄他們。

只要他們碰了別人的東西，要麼大罵他們小偷，要麼說他們乞丐。

然而還沒等冉秋解釋，王大虎的拳頭已經呼嘯了上來。

長時間吃不飽飯，身材瘦弱的冉秋又怎麼會是身強體壯的王大虎的對手。

他一拳一拳砸在他身上，冉秋被打得半死。

本以為就要死在王大虎拳頭下的時候，強壓在他身上的王大虎忽然倒了下去。

三個孩子驚恐撲向了他，哭喊着叫他。

王大虎被開了瓢，憤怒的把這事鬧大了，將村長和村支書都叫了過來，狀告冉秋他們行兇。

惡意傷人，手腳還不幹凈，加上身上又背了處分。

村裡人早就看不慣他們，現在有了發泄口，一個個都憤然的咒罵他們，要求把他們趕出去村去。

村長扛不住群眾的呼聲，只能隨民願，讓冉秋他們離開村子。

離開了村，日子更加艱難，在這個人人都要靠幹活掙工分的年代，他們沒有工分，也沒有一技之長，在外面掙不到錢。

大寶他們去討。

但誰家也沒有多少多餘的口糧，一天下來也討不到什麼東西，挨餓是家常便飯。

他的腿也不好，加上身體瘦弱，幹不了力氣活，一直找不到能餬口的工作。

更別說他還帶着三個孩子。

在活命面前，底線和尊嚴也開始變得一文不值。

冉秋什麼都願意做，只要有錢，能讓他們吃飽飯。

第一次接觸到黑社會是巧合。

有人讓他幫忙送東西去一個地方。

對方怪異的模樣，讓冉秋起了疑心。

可他給的報酬很豐厚。

只要把東西送到，拿到的錢，能讓冉秋他們至少半個月不用挨餓，也不用住在天橋下，和一群乞丐搶地盤。

冉秋咬着牙，答應了。

過程很驚險，但他也平安把東西送到了。

他當然意識到了對方的身份，和那些東西是什麼。

後來，他們也找過他幾次，他每次都能成功把東西送到。

在對方頭目面前露了幾次臉，見他機靈聰明，就想把人招攬到自己麾下。

冉秋很聰明。

他抓住了機會，卻走上了這條歧途。

有些路一旦踏了上去，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連帶着他身邊的大寶二寶三丫也被他帶上了一條沒有回頭的歧路……

過往的一切，如同走馬燈一般，在他腦中放映。

一路走來，他都只是為活下去。

冉秋覺得自己沒什麼好後悔的。

如果當初他沒這麼做，或許他和大寶他們幾個都會在某一天餓死在天橋下，又或者是某條惡臭的巷子裏發臭發爛，而被人發現的時候，那些人還會唾棄他們幾聲。

劇烈的疼痛開始蔓延，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但這份煎熬也很快過去。

在冉秋倒地的那一刻。

他忽然覺得渾身一松，身體變得很輕盈，好像脫離了什麼桎梏。

他慢騰騰的往上飄，低頭便看見了自己躺在地上的身體，法警確認他死了之後，用裹屍袋把他的身體裝了進去，帶出了行邢場。

冉秋在半空中看着這一切，只覺得好笑。

原來人死了之後，真的會變成鬼魂。

本以為死了就解脫了，卻沒想到他竟然還要留在這裏。

冉秋沒去看自己的身體被帶去了哪裏，而是離開了監獄，漫無目的的往外飄去。

突然成了鬼魂，讓他很迷茫。

不知道去哪兒，也不知道該去了哪兒。

只能四處飄蕩。

而且他似乎也不怕陽光，即便是白天也可以穿行在這個世界，穿行在人群中。

他駐足在一家飯店門口，店裏的電視機正在播放他的新聞。

電視台主持人細數了他的罪行，然後又和人們宣告了他被法律制裁的消息，接着又藉著他科普了違抗法律的後果。

無非是在用他警醒威懾其他的人民群眾。

冉秋只看了一會，就覺得沒意思，轉身飄走了。

這幾天，他嘗試過尋找大寶他們。

他死了都能變成鬼魂，沒道理他們不能。

可惜，他不知道他們被帶到了什麼地方行刑。

所以一直沒有找到。

加上在外面飄蕩久了，他總覺得自己開始變得渾渾噩噩，有時候他甚至會忘記自己是誰。

或許等他徹底不清楚的時候，就會消失了。

冉秋有些期盼那個時候的到來。

他對這個世界沒什麼留戀。

徹底死了，對他而言才是解脫。

某一天，路過一個路口的時候，他看到了一起車禍。

一個女人被一輛大貨車撞飛，整個身體如同離鉉的箭一般飛了出去，砸在地上血肉模糊。

親眼目睹別人的死亡，對於冉秋而言，並不算什麼，不過自從成了鬼魂之後，他反而很樂意看到別人死亡，而且還總喜歡湊過去看看。

他想知道別人死了，會不會和他一樣變成鬼魂。

不過，多數時候是失望的。

別人好像沒有他這樣的際遇。

偶爾有一兩個，也是渾渾噩噩的，根本不記得自己究竟是誰？

像他這樣清醒的極少。

冉秋只掃了一眼，沒看到那地方有魂魄飄出去了，就興緻缺缺的朝着別的地方飄去了。

飄蕩了一段時間后，他突然被一陣刺目的白光吸走。

那團白光像是墜落的，砸在他身上，瞬間便有一道強大的吸力，裹挾着他，將他拉入了一個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