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栽星畫室】我是唯物主義啊!
千鈞一髮之際,祁景川停下腳步,對女孩譏諷道:“想要我送你一幅畫交作業?別想了,以你的水平,再復讀二十年也沒用。”
女孩愣了:“我、我不是......”
在祁景川說完這番話后,她左手背上的黃光悄然熄滅。
祁景川接著說:“主任,你真該好好管管她,成天纏着我要我送畫。”
王主任收回手,裂開的嘴角也一點點合攏,輕柔道:“原來是我的學生。”
女孩還想說什麼,祁景川呵斥:“別多嘴,回寢室。”
雙馬尾女不悅地撅起嘴,小聲說:“班長,你救她幹嘛?第二張黃牌差點兒發出來了,多好玩!”
祁景川掃了眼雙馬尾女,眼神冷淡。
雙馬尾女“切”了一聲:“不好玩,還是小羊羔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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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間貼着一張地圖,二樓學習區,三樓宿舍區,307和308是復讀生寢室。
脫離了王主任的視線,板寸男鬆了一口氣:“先到308集合,裁判今晚不查寢,就是說今晚我們可以自由交換信息,抓緊時間。”
一行人躡手躡腳來到了308寢,上下鋪,共四張床。
女孩到這時才明白這地方已經脫離了客觀範疇,她抽泣道:“那個司機和王主任......是鬼嗎?”
竹竿男冷眼看着她:“不是,他們是正常人,只有人才會吃人腦髓,只有人才會把掉出來的眼珠子塞回眼眶。”
女孩怔了怔,不自覺地摳右手背,好像這樣就能找到一絲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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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寸男嘆了口氣:“姑娘,你還沒明白嗎,這是夢境遊戲。”
女孩瑟縮道:“夢境......遊戲?”
板寸男耐心地解釋:“簡單來說,你在玩一個生存遊戲,必須通關,才能活下去。夢境裏的你死了,現實世界的你就死了。夢境裏你有自己的身份,這份檔案就是給你的身份卡,你必須扮演好你現在的角色。王主任那樣長着純黑色眼珠子的叫夢境裁判,如果被裁判發現三次你清醒了,遊戲結束,玩家死亡。你在裁判面前暴露過一次你的真實信息,所以被發了一張黃牌。”
女孩看向自己的右手背,訥訥道:“三次機會,我已經用掉一次了?”
板寸男點頭,接着介紹遊戲規則:“除了我們這些人類玩家,你在夢境遊戲裏見到的統稱為夢境生物,它們不是人。至於它們是什麼......”
板寸男苦笑了一下:“我想就算是最頂尖的a1號玩家也沒法回答。”
女孩呼吸一滯,不知不覺再次淚流滿面:“我只是睡了一覺,為什麼要讓我來這個遊戲,我不想死。”
雙馬尾女眨了眨眼睛,笑容惡劣:“小羊羔,被夢境遊戲選中的玩家,都是很陰暗的。”
一直靜靜聽着他們交談的祁景川聞言,指尖微微蜷縮。
青年則是揚眉一笑,頗感興趣地小聲問:“哥哥,你是嗎?”
祁景川置若罔聞。
“陰暗?”女孩下意識否認,“我不是的,我從來沒做過壞事......”
竹竿男此時突兀地插話:“你爸壞事做盡,報應到你身上了,應得的。”
女孩尖聲高喊:“你胡說!我爸爸是好人,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他!”
竹竿男眼中淬滿陰毒:“好人?這兩個字你爸一個不沾邊,豬狗不如的畜牲玩意兒。”
雙馬尾女笑得兩條粉色馬尾辮亂顫。
板寸男呵斥:“夠了!你嘴巴放乾淨點,這麼針對一小姑娘有意思?”
竹竿男冷笑:“趕緊交換信息,別他媽浪費時間,不然明天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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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寸男有領導氣派,在團隊裏自然而然承擔起了隊長角色:“我先來。”
他翻開檔案,照本宣科:“我叫邵陽,今年......咳咳......18歲。原來三中的,去年落榜了,來這復讀。我畫得不好,性格開朗,喜歡交朋友,愛好唱歌——媽的我五音不全,給我安個愛唱歌的人設,這不是玩我嗎?”
邵陽無奈地放下檔案:“說完了,下一個。”
竹竿男捧起檔案,邊念邊記:“丁一寧,19歲,文化課很好,專業課不行。我很花心,談過八個女朋友,劈腿過五次,正在追求周曉曉。”
雙馬尾女嬉笑:“原來你是我的舔狗啊?我是周曉曉,夢想是成為少女偶像,我爸媽承諾只要我考上大學,就塞錢讓我進經紀公司出道。我是甜美系,乖巧善良,心地善良,連只小螞蟻都不敢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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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室里,還有三個人沒有做介紹。
祁景川淡淡道:“傅聲聲,18歲,復讀班班長。原來是一中尖子班的優等生,去年高考當天出了車禍,所以來這復讀。我在畫室是文化課專業課雙第一,心高氣傲,看不起所有人,習慣發號施令。”
“哈?”青年調笑,“哥哥,原來你是這樣的班長啊?”
祁景川沒有理會,他眸光掃過檔案最後一行,那裏的標註是【個人任務】,但目前仍是一片空白。
前面的人不約而同地沒有提到任務,所以他也沒有說。
“輪到我了,”青年伸了個懶腰,言簡意賅,“宮乾,農村來的,又窮又挫,倒數第一,敏感自卑懦弱,成天被班長哥哥霸凌。”
介紹完,宮乾發表了一句感慨:“和我本人真像,都這麼柔弱可欺。班長哥哥,我給你當小弟,你一定要保護我啊。”
祁景川和其他人:“......”
也不知道是哪個“柔弱可欺”的傢伙剛才把裁判戲弄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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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到了女孩身上。
女孩下意識縮起脖子,目光閃爍不安。
竹竿男——也就是丁一寧,不耐煩地皺眉:“不想玩現在就出去,找到裁判大喊三聲你的真名,立馬就死。”
雙馬尾女周曉曉樂呵呵地說:“小羊羔別害怕,不會立馬死的,那些夢境生物發現你清醒了,會和你好好玩耍的,比如把你的頭掛在腰帶上當鑰匙扣。”
女孩臉色白如紙張,板寸男邵陽制止道:“行了,別嚇唬她。”
祁景川問女孩:“玩過劇本殺嗎?”
女孩囁嚅道:“玩過。”
“你就當是在玩劇本殺,”祁景川看着女孩,“念本就是了。”
女孩從他平靜的目光中汲取到了勇氣,顫抖着捧起檔案,生硬地念道:“我、我叫方小柔,我今年17歲,原先就讀於民族中學,專業課還不錯......我膽子很小,很容易受到驚嚇,平時非常愛哭。”
竹竿男丁一寧冷笑:“新手就是爽,給的本子都和本人這麼貼。”
周曉曉漫不經心:“第一夢不都這樣嗎,降低點難度,不然新玩家在第一夢就死光了,這些夢境生物和誰玩耍呀?”
方小柔弱弱道:“我還沒念完,這裏面還有個人任務......”
“啊——”宮乾打了個突兀的哈欠,“困了,睡了。”
方小柔一個哆嗦,反應過來剛才沒人提到個人任務,她也不能說。
於是她合上檔案,紅着眼睛朝宮乾投來了感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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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女生去了隔壁的307寢室。
四位男士一人一張床,宮乾睡在靠門一側的下鋪,祁景川在另一張下鋪,和宮乾頭頂着頭。
竹竿男丁一寧和板寸男邵陽則睡在上鋪。
今天經歷的一切實在是太詭異了,祁景川毫無睡意。
也不知道現實世界現在是什麼時間,萬一有人發現他藏在家裏的媽媽......
耳邊傳來悠長的呼吸聲,宮乾已經睡著了。
祁景川無聲地嘆一口氣,他倒是挺佩服宮乾這傢伙的,看起來不着調,實則有種遊刃有餘的鬆弛感。
剛才發檔案那關,要不是宮乾急中生智和他打配合,還不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只不過宮乾為什麼會選擇一入夢就貼着他呢?
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新玩家,如果這是宮乾玩夢境遊戲的套路,那麼宮乾大可以選擇另外三個老玩家。
想着想着,祁景川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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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陽在他上鋪,聽見響動探出頭:“小兄弟,睡不着?”
祁景川:“嗯。”
邵陽老大哥人格發作,寬慰道:“e級副本而已,只要披好馬甲,演好人設,別觸碰禁忌,生還概率很大的。至於任務,走一步看一步,會有線索的。”
禁忌?
這又是什麼意思?
祁景川不想暴露新玩家身份,所以沒有直接問什麼叫禁忌,而是苦笑道:“禁忌太容易觸碰了,我真怕什麼時候就死了。”
竹竿男丁一寧也還沒睡,刻薄道:“雖然禁忌一碰就死,但你這種蠢貨,還沒找到這個夢境的禁忌是什麼就杞人憂天,離死也不遠了。”
祁景川垂眸,原來每個夢境裏都有一個禁忌。
禁忌不可觸碰,否則立即死亡,而具體是什麼禁忌,則需要玩家自己發現。
邵陽嘆氣:“我在我們單位是優秀黨員,鐵鐵的唯物主義。五年前我第一次入夢,媽的三觀都震碎了......”
幾人閑聊幾句,祁景川眼皮漸漸發沉,合眼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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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祁景川倏地睜開眼。
媽媽患病後,祁景川的睡眠變得很輕,輕到了神經質的程度。
哪怕是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把他驚醒。
他在黑暗中看着上鋪床板,耳朵捕捉到了微弱的笑聲。
那笑聲很溫柔、很和緩,是叫人聽了便心情愉悅、如沐春風的那種,應當是出自一位和藹的女士。
祁景川放低呼吸,又覺得這不是笑聲,是哭聲。
像是有人被死死捂住了嘴巴,從喉嚨中硬生生擠出的哭聲。
到底是哭還是笑?
下一秒,祁景川心跳漏了一拍——
不對,這是兩個混雜在一起的聲音!
一個聲音在輕輕柔柔地笑,而另一個聲音在極力哭泣。
一股戰慄感爬上祁景川的後背,與此同時,他還聽到了一種聲音。
非常沉悶,彷彿是什麼重物被拖曳在了地上。
拖曳聲從走廊那邊傳來,離308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叩——叩——叩——”
敲門聲劃破寂靜夜色,祁景川頭皮發緊,渾身血液都凝固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