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送錢來了?
苑福寧攥緊拳頭,指甲戳着手心,但沒有她心口疼。
“你們仔細檢查過了?他確實是死了嗎?”
她想說苑晗兩字,但字頭卡在喉嚨里怎麼也發不出來聲,最後用一句他代替。
溫若心虛的舔了舔嘴唇,支着胳膊慢慢直起腰,顛着筷子夾了兩粒蛋黃花生米喂進嘴裏。
任娘子炒菜的水平越發高超了。
他朝任娘子豎了個大拇指。
苑福寧:“我在問你。”
她身體前傾,緊緊盯着溫若,“你們有沒有確定,他當時是真的死亡?”
溫若喝了酒,手不穩,苑福寧猛地一拍桌子,他筷子裏的花生米骨碌碌順着桌子滾掉了。
再抬頭,溫若面露不悅。
“叔父,這位姑娘什麼意思?”
容毓坐在他左右,為他倒了一杯酒,“沒有什麼意思,女兒想為父親追蹤真相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溫若登時警惕起來。
容毓將他是酒杯推過去,“讓我猜猜,溫大人是當時的主治醫官之一,廣寧大疫最嚴重時,每天能死上百人。”
“可官府卻要求,每個亡者都要仔細檢查了才能掩埋。”
“你沒有做,對不對?”
他的聲音幾乎沒有起伏,但卻聽得溫若毛骨悚然。
“你說什麼呢?”
溫若急了,起身就要掀桌,被容毓抓住手腕強行扣在桌上。
容毓微微一笑,“我們雖然是刑房的人,但這趟並不是來糾錯的,你如實說,死的人也不會是你。”
溫若看向溫嶺,溫嶺坐在特製的
軟榻上,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向一側,拿帕子的手捂着嘴,暗暗的咳嗽着。
他不想管。
溫若看出來了。
手腕子酥酥麻麻的疼。
他掙扎不脫。
心虛的直往下撇,“那會兒每天都要死那麼多人,我們哪來得及一個個確認啊。”
苑福寧預料之中的答案。
她緊攥着的手沒有半分鬆懈,“我記得大周律有個規定,得疫症而死的人不能脫離疫區掩埋,宋文濂為什麼能帶走?”
溫若額間的汗都下來了。
今晚這個筵席不應該來的,他就知道!
“這個..”
溫嶺清了清嗓子,“今天這頓飯都是自己家人,隔牆無耳,你且放心。”
溫若這麼多年就指着疫症主治醫官的名號賺錢呢,他可清楚這小子的軟肋。
溫若頹然的往後一靠,
“宋文濂是扶州來的官啊,雖然不是本地的,可畢竟有官職。”
“我是民,他是官,他說帶走,我能反對嗎?”
“再說苑晗本人也是個死人了,本身有得過疫症治癒了,按說他是有抵抗這病的能力的,我想帶走也沒什麼,就同意了。”
苑福寧合上眼睛。
宋文濂把人帶走的時候,苑晗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這兩個人有仇嗎?
“他在廣寧,還和誰有過接觸?”
溫若蹙着眉想了許久,茫然的搖搖頭,“說實在的,他是個老好人,和不少人關係都算不錯,又沒有先生架子。”
“當時那一片的小乞兒一半都是他救的呢。”
容毓:“乞兒
?現在還有丐幫嗎?”
他仍舊攥着溫若的手腕,只是力道鬆了不少。
溫若看向溫嶺。
溫嶺道,“那一片有個城中村,叫金城庄。”
“當年無力承擔醫藥的、沒有房子居住的閑散人員都在金城莊裏住。”
“這幾年,府衙一直忙着恢復秩序,倒是沒騰出手來整治那一片,住的人應該還是原來的那一批。”
溫若補了一句,“但當年,只有丐幫的人能買得起葯。”
苑福寧轉向看他,“什麼意思?”
溫若,“丐幫只是看的窮,實際上人家富得流油。”
“富的人本身也不怕吃好葯,最可憐的就是中間那些不窮也不富裕的。”
“宋文濂剛到廣寧的時候,廣寧沒空搭理他,所以他才去金城庄那住了一段時間,聽說跟周圍人混的也挺熟的。”
溫嶺咳了兩聲,提醒道,“那時候想從廣寧回扶州,至少五六兩銀子傍身才安全。”
“但宋文濂在廣寧曾病過一陣子,只怕銀錢不多。”
那他怎麼回去的呢。
金城庄...
苑福寧看向容毓。
如果苑晗是被殺,那就說明他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宋文濂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一定要滅口才安心呢。
兩人幾乎沒怎麼修整,從筵席上離開就連夜奔去了金城庄。
這地方縱橫交錯,房屋亂建,短短五十米長的小衚衕住進去了上百人。
按照溫嶺的指引,兩人到了一處破敗的房門前,沒有門栓,只能用手扣動破舊的
門板。
來應門的是個小乞兒,八九歲,“什麼人?”
苑福寧:“我是為宋先生而來。”
宋先生三個字一出,小孩兒往他們門外張望了兩眼,然後將苑福寧車扯了進來。
小孩兒:“只有她能進來。”
容毓拉住苑福寧的手腕,“這是我夫人,我不能跟着嗎?”
小孩兒眼睛朝天,“這的規矩就這樣。”
容毓看向苑福寧的肚子。
後者立馬捂住,道,“我有孕在身,要夫君陪着才安心,你們也不想一屍兩命吧?”
那小孩兒才不情不願的鬆開苑福寧,扭過頭往裏走。
容毓攙扶住苑福寧,將她圈在懷中,聲音壓到最低,與她道,“這不是個小孩兒。”
苑福寧一驚。
前面的背影太小了,只比苑敏學高了半頭。
容毓:“看他的腳步,輕而穩健無聲,有功夫在身,他的手腕有刀疤,虎口有繭,至少十八九歲了。”
苑福寧的手心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丐幫本來就算是個灰色地帶,廣寧府這個問題存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十餘年都沒能端掉,可想而知是個什麼情形。
屋舍不大,二十步見方,前面就是個破敗小屋。
一推門,掉下來一頭的灰。
沒人點燈。
那小孩兒叫他們留在這,自顧自的鑽進黑暗裏沒影子了。
苑福寧害怕,緊緊的拽着容毓的手,幾乎將整個人都藏進他的懷裏,胸口劇烈的起伏着。
容毓一邊攬着她,一邊輕輕拍她的背安撫着。
心
里有些後悔。
應該帶幾個人來。
他也是一時衝動了,竟然帶福寧就這樣草率的衝過來。
突然有人說話,“送錢來了?”
是從左邊傳出來的。
兩人立馬轉過去,左側有一盞小燈慢悠悠的由遠至近,走到面前才看清了執燈人,是個女人。
衣着簡單,但掩飾不了絕色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