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鄯城被圍
果然不出凌攬月所料,他們循着痕迹一路追過去,才不過半天就遇到了撤退回來的北晉兵馬。
這支兵馬之前是追着龍朔軍西去的,如今卻是龍朔軍追着他們一路往東而來,顯然是想要撤退卻被龍朔軍糾纏住了。
雙方兵馬數量相差無幾,一路纏鬥也互有損傷,此時依然打得不可開交。
但明顯可以看出來北晉人並不想戀戰,只是被龍朔軍纏住不得不打。
此時看到遠處又有兵馬朝這邊來了,還打着龍朔軍的旗號,頓時就有些亂了陣腳。
凌攬月一聲令下,幾千龍朔軍精銳便氣勢洶洶地朝着戰場沖了過去。
龍朔軍的將士見來了援軍,瞬間士氣越發高昂,北晉這一方立刻便顯出了敗績。
凌攬月也沒有閑着,她和衛桐一道,一馬當先地沖入了戰場。
她的武功在高手中算不得什麼,但面對普通的將士卻還是夠用的。從小在邊城長大,她的騎術也足夠精湛,否則也不能帶着數千兵馬四處奔波。
凌攬月一刀將一個北晉騎兵掃落下馬背,只聽身後風聲獵獵。
“大小姐,小心!”
凌攬月頭也不回,側身翻到了馬兒的另一側,袖中一枚暗器射向了舉刀砍向自己的人。
“周將軍!”衝到周將軍跟前,看到他雖然戰袍上染了不少血跡,卻不像是受傷的樣子,方才鬆了口氣。
周將軍是個四十齣頭的中年漢子,看到凌攬月也嚇了一跳,“大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裏?”
凌攬月笑道:“我奉衛大將軍之命,出來尋周將軍啊。周將軍既然沒事,為何不傳信回鄯城也免得衛將軍擔心?”
周將軍看看四周,道:“此事回頭再說。”
“也好。”畢竟還在戰場上,凌攬月回身劈向意圖偷襲的敵人。
半個時辰后,戰場終於重新安靜下來。
除了少數北晉兵馬四散而逃,龍朔軍取得了這一戰的勝利。
但龍朔軍傷亡也不小,周將軍帶出來的兵馬有兩萬人,凌攬月有五千人,但此時龍朔軍還活着的包括傷員也只有堪堪兩萬人了。
而還能再戰的兵馬不過一萬二三人。
一直以來中原騎兵和北晉騎兵戰場上正面交鋒很難佔據上方,但這是中原人上百年被關外游牧民族踐踏騷擾后的刻板印象。
去年的一場大勝和今天這一戰都證明了,無論是大規模的調兵遣將,還是如這般兩軍面對面硬戰,龍朔軍都可以完全戰勝北晉騎兵了。
周將軍安排了後續打掃戰場等事宜,才走向一邊休息的凌攬月等人。
看到阿史那燕都和阿史那靈德也不由愣了愣,“大小姐,這是?”
凌攬月道:“這是北晉三王子阿史那靈德和十三王子阿史那燕都。”
聞言周將軍眼睛一亮,朗聲贊道:“大小姐不愧是凌家血脈,一出手竟然就立下如此大功,大將軍得知消息定然十分歡喜。”
凌攬月道:“周將軍言重了,我這……也只能算是撿漏。”
說罷又將自己這兩天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聽完周將軍也有些尷尬起來,畢竟是因為自己帶着人失蹤,大小姐才帶着人出來的。
“所以,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歷?”凌攬月饒有興緻地道:“我們原本以為周將軍是被他們伏擊了,後來覺得又不像。幸好我一時興起跟上了阿史那燕都這些人,不然說不定現在還在到處胡亂打轉呢。”
周將軍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道:“這個……”
“不方便說?”
周將軍連忙搖頭道:“也不是不方便,大小姐不如看看這個。”周將軍將一塊令牌遞給了凌攬月,道:“我還沒與那些人接觸就收到了這塊令牌,後面的事情就……”不是他想要瞞着衛將軍,是這塊令牌的主人命令他瞞着的啊。
“陛下在何處?”那令牌不是別的,正是蕭九重的金牌。
代表着如朕親臨的那種。
周將軍搖頭,“末將不知,是暗衛傳來的命令。至於那些人……領頭的是個中原人模樣的年輕人,名叫秦睿。但他們不是中原人,是從西域來的。我打聽了一些消息,他們應當是前朝定國軍的後人。”
“確定么?”凌攬月問道。
周將軍點頭道:“八九不離十,他們的士兵操練跟前朝的很像。”
大靖和前朝雖然皇帝不同姓,但畢竟都是一脈相傳的中原王朝,很多東西也都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其中自然也包括練兵之法。
凌攬月心中也大概有了底,笑道:“看來是我們白操心了,陛下對這一戰早已經有了盤算。”
周將軍忍不住看了看凌攬月,總覺得大小姐這話味道有些不對啊。
周將軍接到的任務就是拖住這股本是要去支援阿史那燕都的兵馬,如今算得上是超額完成任務,自然也就要打道回府了。
畢竟鄯城那邊情勢還有些緊急,他手裏雖然也只有一萬多人能戰了,卻也是一份戰力。
休整過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往鄯城的方向而去。
大軍一路風馳電掣,當天晚上就已經到了鄯城幾十裡外的地方的。但同時他們也得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北晉王十萬兵馬,西榮太子二十萬兵馬,從東北和西南兩個方向夾擊鄯城。
鄯城並沒有穩固的城牆,只剩下一片尚未修葺完整的殘垣斷壁,還要應付前後兩路兵馬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榮翃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大靖一戰,二十萬兵馬齊齊出關,樊洛在月泉關的那點兵馬牽製作用就不大了。
“大小姐。”周將軍神色肅然地看着凌攬月道:“請大小姐帶着兩個俘虜速速離開,末將要立刻帶兵趕回鄯城,若是讓他們完成合圍就來不及了。”
凌攬月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周將軍斷然拒絕,“如今鄯城已經是絕地,大小姐身份貴重如何能冒險?”
凌攬月無奈,“周將軍,現在北邊是北晉人,西南全是西榮人,你讓我往哪兒走?”
周將軍道:“大小姐帶着這兩個俘虜往西走,北晉人將所有兵馬都調到了鄯城附近,那邊暫時不會有危險。最多兩三日,朝廷大軍就能到達,到時候大小姐再回鄯城不吃。”
凌攬月搖頭道:“不行。”
“大小姐,你……”周將軍有些急了,還想再勸說。
凌攬月拉住他低聲道:“周將軍,實不相瞞我必須回去。衛將軍之所以同意讓我帶人出來找你,是因為他身中劇毒軍中無人其他幾位將軍都不能離開。我答應了衛將軍,三日內必定回去為他解毒。你現在不讓我回去,衛將軍怎麼辦?”
周將軍不由呆住,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大小姐此言當真?”
凌攬月道:“我怎會拿這種大事開玩笑?”
周將軍半晌無語,臉上的神色頗為掙扎糾結。
無論因為凌攬月未來皇后的身份,還是因為她是凌闖唯一的外甥女兒也是他們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姑娘,周將軍都不希望她涉險。
但衛冉的性命也是很重要的,他更不希望自己追隨多年的大將軍中毒身亡。
凌攬月不給他糾結的時間,連忙道:“周將軍別想了,咱們趕緊起程吧。外面也不見得比鄯城安全,再說不過兩三日罷了,誰說我們就一定撐不到援軍到來?”
周將軍長嘆了一聲,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任由她去了。
趁着西榮大軍還被龍朔軍攔在關口,一行人避開北晉人順利回到了鄯城。
此時鄯城早已經是一片肅殺景象,軍中將士都提高戒備,大營內外巡邏的人也多了許多,隱隱透露出幾分殺意。
但他們都知道,這只是假象。
衛將軍派了大半兵馬去阻攔西榮人,眼下鄯城大營里剩下的兵馬最多不到兩萬。
鄯城並不大,如果城牆完好兩萬人也足以堅守很久。但偏偏鄯城並沒有足以堅守的城牆,即便再怎麼晝夜不停地趕工,也不可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修築起一座城池。
周將軍根本顧不得休息,一踏入大營就聽到前方傳來熟悉的戰場殺伐之聲。他一聲令下,便帶着還能還能打仗的將士朝前線而去。
凌攬月並沒有跟着去戰場,而是帶着阿史那燕都和阿史那靈德去了大營中一處能眺望遠處戰場的高地。
那是一處已經修復好了的城樓一角。
此時層樓上還站着幾個人,看到凌攬月上來陸觀月先一步開口,“這不是未來的皇後娘娘么?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呢。”
凌攬月沒好氣地沖他翻了個白眼,走到衛冉跟前道:“衛伯伯,我回來了。”
衛冉有些無奈,“你這個時候回來做什麼?”
凌攬月笑道:“我答應衛伯伯一定會找到周將軍的,自然不能言而無信,我還給衛伯伯帶了兩件大禮回來呢。”
凌攬月在外面的事其實之前已經有了鳳儀衛快馬加鞭回來稟告過了,衛冉看了一眼被人押上來的兩位北晉王子,心情也很是愉悅激動,連說了三聲好。
阿史那燕都對面眼前眾人,神色漠然不言不語。
相較之下阿史那靈德就顯得要識趣得多,對上衛冉的目光也毫無怒色,“衛大將軍,幸會。”
衛冉打量了他一番,揮手吩咐左右,“將這兩人綁在城樓上,讓北晉王看看他的寶貝兒子的處境。”
立刻有人上前,將兩人拉到城牆邊上綁了起來。
這麼遠的距離北晉王必然是看不見阿史那燕都二人的,但北晉那邊必定有人時刻關注着鄯城這邊,也不愁消息傳不回去。
凌攬月站在衛冉身邊,看向遠處有些擔心地問道:“衛伯伯,還能守多久?”
衛冉嘆了口氣道:“西榮那邊依靠地利勉強還能支撐,但北晉這邊……只要北晉人再發起兩次進攻,只怕就撐不住了。”
凌攬月皺眉道:“舅舅和陛下可有什麼交代?”
衛冉道:“前幾日接到過陛下的密旨,若實在支撐不住可以暫時退回關內。但……”
“陛下既然下定決心要一舉擊潰北晉,收服關外故土,鄯城就是必爭之地。去年咱們搶先出兵佔了鄯城,一旦撤出後續必然是西榮人進駐。咱們再想要奪回鄯城,又不知道要犧牲多少將士性命了。”
衛冉搖頭道:“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撤兵。”
凌攬月沉吟片刻,道:“援軍到得最快的應當是從朔雲關西來的一支,只要路上沒有意外,他們明天傍晚便能到。區區一兩天時間,想來不是什麼問題。”
衛冉點頭道:“阿月說得對。你……”
不等他把話說完,凌攬月道:“衛伯伯,你可別勸我現在離開,這四面八方不是西榮人就是北晉人,你讓我去哪兒啊?”
衛冉沉默不語,良久才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因為有周將軍帶着麾下加入,北晉人這一輪進攻在一個時辰后終於退了。
龍朔軍也重新退到鄯城外圍佈防戒備,凌攬月等人才下了城樓回到大營中。
之後沒隔一兩個時辰,北晉人再次發起進攻,接連兩次都被龍朔軍打退了。
大營里到處都是被送下戰場的傷兵,血腥氣和痛苦的聲音聲在幽冷的寒風中回蕩,讓人的心情也彷彿結了冰一般。
凌攬月從回到鄯城就沒有休息,跟着軍醫一起為傷兵治傷包紮。
她醫術比軍醫們更好,外傷處理起來雖然不如他們熟練,但上手卻極快,沒有會兒功夫就做得得心應手了。
“別怕,不會有事的。”凌攬月按住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士兵的左腿,拿匕首挑開了他的褲腿。
這士兵的腿上中了一支羽箭,箭尾已經被砍掉了,但箭頭卻依然還嵌在腿上。
看了一眼那傷處,她手指飛快地點了幾處穴道,抬頭對年輕士兵道:“沒傷到要害,只要恢復得好,不會影響走路的。”
“真、真的?”年輕人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他見過不少傷了手腳的,輕者變成個瘸子,重則直接砍掉一條腿甚至沒命都是有的。
他這整個箭頭都射入了腿上,算是很嚴重了吧。
凌攬月點點頭,手下飛快地將箭頭取了出來。又從旁邊的學徒手裏拿過針線將傷口縫合好,伸手去拿葯時卻摸了個空。
“這玩意兒能有什麼用?”陸觀月略帶嘲諷的聲音響起,“用這個。”一個藥瓶被丟到了她手邊,凌攬月單手撿起藥瓶打開,放到鼻下聞了聞,笑道:“觀月公子大氣,多謝了。”
這是陸觀月親自調配的療傷聖葯,這年輕人能遇到可算是運氣。
不是朝廷和龍朔軍苛待將士,不肯給更好的葯。而是陸觀月配的這葯,實在是價值不菲。
別說軍中廣泛使用了,就算是一般的富裕人家也用不起。
陸觀月抱手站在一邊,有些嫌棄地看着她為那年輕人上藥包紮,又馬不停蹄地轉身去看另一個傷員。
“你看看你這灰頭土臉的樣子,何必如此勞神?”
凌攬月道:“我現在也做不了別的,不做這些還能做什麼?”
陸觀月撇撇嘴,懶得跟她說話。
凌攬月也沒想跟他講什麼大道理,陸觀月若是能靠講道理改變,這世上就沒什麼需要煩惱的人和事了。
所以她也只是繼續低頭去忙自己的事情,好一會兒發現身邊沒動靜,以為陸觀月走了,凌攬月回頭一看卻見陸觀月正在不遠處替一個傷兵止血。
雖然他依然是一臉嫌棄的樣子,但手下動作卻十分利落,比起凌攬月還要更勝幾分。
看着這樣一幕,凌攬月不由莞爾一笑,搖搖頭轉身繼續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