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代序二她比煙花更寂寞(2)
適之先生時已離開上海到北平做北大文學院的院長,就勸志摩到北大兼點功課,藉此換換空氣,同時對他經濟也不無小補。***志摩月底領了薪金,正好送到上海家裏。因朋友在航空公司做事,送了張長期免票給他,誰知竟因此送了他寶貴的生命。假如他不為008
了家累太重,不致於這樣南北奔波,不南北奔波,也不致有那次飛機之禍。而他家累之所以這樣沉重,又為了陸小曼揮霍無度所致。幸而梁任公先生此時久歸道山,否則老人家豈不以為“不幸而中”了嗎?
我和陸小曼也曾見過一面,那是民國三十八年(一九四九年)間赤焰燒近武漢,我避地上海,女作家趙清閣介紹我和小曼相見。她那時是住在翁瑞午家裏。志摩逝世后,小曼窮無所歸,依瑞午為活。我也不知道翁瑞午是否有妻兒,總之,小曼住在他家裏,生同居關係是萬難避免的事。小曼長年卧病,延見我們也是在病榻上。我記得她的臉色白中泛青,頭也是蓬亂的,一口牙齒,脫落精光,也不另鑲一副,牙齦也是黑黑的,可見毒癮很深。不過病容雖這樣憔悴,舊時丰韻,依稀尚在,款接我們,也頗溫和有禮。翁瑞午站在她榻前,頻頻問茶問水,倒也像個痴種子。聽說瑞午系出世家,家中收藏古玩名書畫甚富,拿點出去變賣變賣便是錢;同時還做點黑市生意,故此既供得起小曼的醫藥飲食,尚能替她繳付一筆很重的阿芙蓉(鴉片)稅。
趙清閣於民國三十七年(一九四八年)間編了一本《無題集》,所收均為當代女作家的文章,比張漱菡女士編《海燕集》還早五六年哩。那《無題集》收了我一篇《記抗戰期內一段可笑的幻想》(現收暢流社出版的《歸鴻集》內),又收了小曼一篇小說《皇家飯店》,約兩萬字上下。當時一般批評是“描寫細膩,技巧新穎”,我讀了也覺得很不錯,覺得這個人是有相當文才。像陸小曼這樣一個窈窕美艷的少婦,既熟嫻英法語009
文,又能登台表演崑曲平劇,又能畫點山水花卉,可說是多才多藝、玉貌蘭心的人,怎能叫人不愛?愛之而破壞中國風俗禮教的藩籬,非弄到手不可,也是勢所必至,理有固然的,也是多少可以原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