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圍獵（中）
“所有人，跟我來，為了真神的榮耀。”大食馬賊頭目奧馬爾把心一橫，高高地舉起了長劍，厲聲高呼。
他胯下的阿拉伯馬艱難地邁開四蹄，帶着滿心的不情願。對於危險，戰馬感覺遠比人要敏銳，認定了自家主人衝上去，八成會凶多吉少。然而，戰馬卻違拗不了主人的意志，在馬刺的折磨下，只能悲鳴着將速度不斷加快。
包括講經人阿卡在內，所有大食馬賊都跟在了奧馬爾身後。他們跟唐軍之間還有足夠的距離可供戰馬加速，他們的體力遠比唐軍充沛，他們身上的鎧甲和手中的兵器都不輸於唐軍，他們身經百戰且做好了為真神赴死的準備……
上千匹阿拉伯戰馬在奔馳中，形成了一個結實的三角錐形。一夥兒潰退下來的馬賊來慌不擇路，與“三角錐”相撞，瞬間粉身碎骨。無暇給潰兵們任何同情，奧馬爾策動坐騎繼續加速，加速，加速，隨時準備與迎面殺過來的唐軍拼個玉石俱焚。
然而，讓他無法相信的是，迎面衝過來的唐軍，竟然在前進中改變了陣型。從銳利的楔形迅速變成了堅固的三角形，隨即三角形的底部又不斷加寬，兩側不斷拉長，轉眼間，就又變成了滑翔中的雁翅。
“對面的唐將是個瘋子！”剎那間，大食馬賊首領奧馬爾的心中，驚喜宛若涌潮。
騎兵對沖，變陣很容易引起自家隊伍混亂。即使變陣成功，三角陣與雁翅陣對撞，後者不會有絲毫勝算！然而，短短兩個彈指過後，奧馬爾心中的驚喜就變成了驚詫，進而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憤怒。
唐軍的雁翅陣，不是用來跟三角陣對撞的。而是用來驅趕潰退下來的其他大食馬賊的。先前在他眼中像瘋子一樣的大唐將領，比狐狸還狡猾，比毒蛇還要無恥。竟然主動放慢了前沖速度，拉寬了自家軍陣，不求將潰退下來的大食馬賊們沖得更散，而是努力將這些膽小鬼驅趕在一起，像驅趕牛羊一般，頂向了他精心組織起來的三角形反攻隊列！
“散開，快，一起喊，讓退下來的人散開，不要衝擊本陣。”講經人阿卡目光敏銳，迅速看出了問題所在，扯開嗓子高聲呼籲。
“散開，散開！不要衝擊本陣！”
“散開，退向兩翼，快。”
“向兩翼散開，別擋了自己人路。”
“讓路，讓路，否則去死！”
……
講經人阿卡的徒子徒孫們，第一時間做出響應，相繼扯開嗓子，命令潰退下來的馬賊們不要擋了自己人的道路。然而，效果卻微乎其微。
戰場上的形勢混亂且複雜，馬蹄聲響若悶雷，喊殺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倉惶逃命的潰兵們，很難聽清楚講經人及其徒子徒孫們在喊什麼，即便偶爾聽到一半句，也無法及時做出響應。
而驅趕着潰兵衝擊大食馬賊軍陣的大唐勇士，卻不是第一次執行這一套戰術，經驗豐富且動作嫻熟。在姜簡、蕭術里和李思邈三人的聯手指揮下，在朱韻、王達、它屯等人的全力配合下，雁翅陣整齊且堅定地向前推進，將更多的大食潰兵變成失去思考和反抗能力的牛羊，驅趕着他們繼續向大食騎兵組成的三角陣迫近，迫近，迫近！
“轟！”“轟！”“轟！”更多的大食潰兵與騎兵三角陣撞在了一起，人仰馬翻。奧馬爾精心組建出來的騎兵三角陣前沖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正前方和兩側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缺口，每一處缺口處，都鮮血淋漓。
“注意陣型，控制速度，不要超過我的戰馬！”唐軍隊伍正前方，姜簡快速馬槊換成了黑色長刀，刀身向馬頭左右搖擺。
倒轉珠簾之勢已成，接下來，他最需要的是保持對敵軍的壓力，而不是攻擊銳度。所以，馬槊基本上已經派不上用場。
“保持速度，注意陣型，不要衝得太快！”蕭術里和李思邈一左一右，將不同的語言將他們的命令高聲重複。
“保持速度，注意陣型，看好姜都護的認旗。”更多的重複聲，在姜簡的正後方和側後方響起。隊伍中，鬍子曰和曲斌、朱韻等人手把手教出來的校尉、旅率們一邊高聲重複軍令，一邊努力約束自己身邊的弟兄，讓他們不要因為掌控了戰場上的主動就失去冷靜的頭腦。
“得令！”“明白！”“放心！”眾勇士用不同的語言回應，響亮且整齊。隨即，紛紛效仿自家主帥的動作，將有利於沖陣的長兵器，換成了有利於收割性命的闊背刀和橫刀。
隊伍的陣型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隊伍中的勇士數量也沒有增加一個，然而，濃烈的殺氣卻從隊伍中騰空而起，令風和陽光都瞬間變冷。
感覺到身背後傳來的刺骨寒意，潰敗的馬賊們愈發失魂落魄。一個拚命用雙腳磕打馬腹，催促坐騎遠離追趕自己的唐軍，不管後者距離自己到底有多遠。
“放箭開路！不讓開的就去死！”眼看着自己精心組建起來的軍陣已經瀕臨崩潰，而潰退下來的馬賊卻越來越多，奧馬爾咬了咬牙，鐵青着臉下達了對自己人的屠殺令。
他身邊和身後，原本束手無策的大食騎兵們立刻眼神發亮，以最快速度將兵器換成了弓箭，迎着潰退下來的自己人射將過去，一輪又一輪，宛若砸向了莊稼的冰雹。
“啊——”“真神在上——”“娘——”慘叫聲衝天而起，伴着猩紅色血霧。潰退下來的馬賊們毫無防備，一排接一排被射下了馬背。失去主人的坐騎悲鳴着四下亂竄，將僥倖未中箭者撞得東倒西歪。
更多的羽箭從對面射了過來，將戰馬和人一起射成了刺蝟。潰退下來的馬賊隊伍當中，立刻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空檔，奧馬爾和他的爪牙們所承受的壓力，瞬間就消失了一半兒。
"衝散他們！為了真神的榮耀！"咬着牙大吼的一句，奧馬爾丟下騎弓，將長劍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不管自己身邊和身後還有多少同夥，不管自家軍陣變成了什麼模樣。
“為了真神！”講經人帶着他的徒子徒孫們率先響應，緊跟着，是殺自己人殺紅了眼睛的大食騎兵。如同一群嗜血的野獸，簇擁着奧馬爾努力前撲，將來不及閃避的自家潰兵像牛羊一樣成排地宰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