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我本不屬於這裏
當西蘇睜開眼睛的時候，花悅容發現她眸子裏也閃着金光，她看着花悅容，慢慢展開笑顏，那一瞬，天地都黯然失色，只有西蘇是唯一的光亮，儘管這是自己的娘，花悅容卻有一種想要跪下膜拜的衝動。
不知過了多久，金光從西蘇身上緩緩褪去，花悅容驚奇的發現，西蘇彷彿浴火的鳳凰重生了一般。她的皮膚不再似透明，而是變得白晰滑嫩，光潔的額，秀挺的鼻，黑白分明的眼眸，嫣紅的嘴……她也不再是皮包骨，纖細的身姿搖曳出萬種風情，嬌而不媚，看上去竟比自己還顯得年輕一些。
花悅容覺得穆邀烈真是眼瞎心也瞎，這樣漂亮的神女，不好生呵護，疼在心坎上，居然想榨乾她的血，好沒天理。
西蘇見花悅容看着她眼睛都直了，笑着說，“你離開我的時候還小，忘了娘長什麼樣了吧？”
花悅容嘖嘖兩聲，“他們都說我是半神，現下我算是瞧見真神的風采了。和娘比起來，我就是個粗笨丫頭。”
西蘇哈哈笑，親昵的點了下她的鼻尖，“你這張嘴哄死人不償命。”
花悅容下巴微抬，“女兒說的都是真話，娘瞧外頭，”西蘇扭頭望去，不遠處，門房老頭竟是滿臉虔誠對她拜跪……
西蘇哭笑不得，朝老頭做了個起來的手勢，那老頭哆哆嗦嗦爬起來，呵着腰，仍是獃獃的看着。
花悅容把西蘇推到銅鏡前，“若在外頭，說你是
我娘，沒人會信。娘現在大好了，我領你出去逛逛吧？”
西蘇不想去，見花悅容興緻勃勃，不想掃了她的興，只好由她。
花悅容和西蘇分開有十幾年，得回來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娘，跟小孩子似的，有一種想要顯擺的勁頭，挽着西蘇的胳膊，昂首挺胸在小城裏悠閑的逛着。
如她所料，西蘇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花悅容洋洋得意，把西蘇挽得更緊了，這世上年輕漂亮的女人不少，但年輕漂亮還生了她這麼大女兒的只有西蘇一個。
只是沒過多久，她心裏不痛快了。因為有些男人的目光太過赤，祼，除了驚艷，還有些旁的。氣得她把西蘇拉進路邊的鋪子裏，買了頂帷帽給西蘇戴上，心裏才舒服些。
西蘇雖然十幾年前就到了西泠，卻從未真正遊覽過民間，對集市上的一些小玩意很是好奇，但凡她多看兩眼的，花悅容都買下來，看着西蘇興高采烈的樣子，她心裏也很滿足，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西蘇不是她娘，而是她的小妹妹，她願意哄着，寵着，只要西蘇高興，怎麼都不為過。
從集市出來，花悅容帶着西蘇去茶樓聽書解悶，又去酒樓吃飯。吃飯的時候，西蘇摘下了帷帽，頓時就把報菜名的夥計看直了眼。
花悅容咳了兩聲，“不用報了，把你們店裏招牌菜都上一份就行。”
夥計躬身應着，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西蘇一眼。
很快，
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目光都望過來，好像西蘇是個自帶光芒的發光體，連角落裏的客人都伸長了脖子看。花悅容老大不樂意，將帷帽往西蘇頭上一戴，“上菜了再摘下來。”
西蘇到是不以為然，“我與中土女子多少有些不同，他們瞧着稀奇罷了。從前紅蓮剛認得我的時候，也總是目不轉晴看着我。”說罷又嘆了口氣，“還以為能見着雲裳和封固，結果他們父女也走了。”
花悅容道，“咱們在這裏等，他們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西蘇問，“不回上京了？燕雲恆還等着你呢。”
花悅容笑了一下，沒說話。時間過得太快，轉眼燕雲恆走了有月余了，她白天照顧西蘇，給自己找很多事做，到了夜裏，思念如潮水一樣湧上來，擋都擋不住，如今西蘇可以如正常人一樣出門，按說她也該盤算着回上京的事了……
夥計對她們格外殷勤，菜催得快，很快就擺了一桌子，上完菜也不走，一道道介紹着，時不時的目光就要在西蘇臉上繞上一圈。
花悅容不耐他啰嗦，揮手把人趕走，卻趕不走那些或明或暗的側目，一頓飯吃得堵心極了。
吃完飯，西蘇想消消食，花悅容說回去在院子裏散步也一樣，叫了輛馬車，快快的回了城東的宅子。
進門就說，“娘這副模樣再出門，只怕會惹事非，乾脆跟我去上京吧，在宮裏找一處避靜的院子給您單住，誰也
打擾不了您。”
西蘇打趣她，“是你想夫君了吧，拿娘作伐子。”
“娘不想去上京？”
傍晚時分，天光未暗，暮色正起，月亮掛在半空，彷彿一道極淺的印子。
西蘇沒答話，看着月亮怔怔出神，半晌才道，“我本不屬於這裏。”
花悅容心一緊，“娘莫非想回煙蘿？”
西蘇笑容苦澀，“穆邀烈燒了我的羽衣，回不去了。”
花悅容不知那話怎和就順嘴說出來了，“我的羽衣，可以給娘用么？”說完又後悔，她剛剛才和西蘇團聚，怎麼能分開？
她乾巴巴的笑，“應該不能吧，羽衣是長在我身上的。”
西蘇看着她，“如果能呢？”
花悅容愣了下，吶吶道，“我和娘剛團聚，我，我不想和娘分開……”
“那和娘一起回煙蘿。”
“啊……”花悅容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如何接茬。
西蘇笑着在她鼻尖上輕輕颳了一下，“緊張什麼，娘和你開玩笑，娘怎會拆散你和燕雲恆。沒事，去睡吧。”
花悅容心事沉沉的進了自己屋子，對她而言，煙蘿是個陌生的地方，東耀卻有她的夫君和姐妹們，孰輕孰重，顯而易見。但西蘇是這個世上唯一和她血脈相連的人。她躺在床上，長吁短嘆，翻來覆去，老半天睡不着，半夜爬起來喝水，卻看到西蘇站在院子裏，望着東邊愣愣出神。
花悅容知道，那是煙蘿的方向，西蘇想家了。
西蘇雖來中土有十幾年了，但
一直被穆邀烈藏着，對外頭的世界毫不知曉，除了她，沒有旁的親人，想家也是正常的。
可為難的是她，西蘇想回煙蘿，她想留在東耀，娘和燕雲恆，她只能選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