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偶然
後宮的勾心鬥角,她已經忍受了十多年,實在是不願看到自己的女兒也步上她的後塵。整日的為一個男人和一群女人斗得團團轉。
她曾經低微到泥塵里,爲了一口氣,她憑藉着自己的美貌拚命朝上爬,最終得到了原本想要的富貴,卻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幸福。
那個在春水邊向自己許下白首不相離的少年啊,現在又怎樣了呢?
過得可好……
……
樂康公主聽着自己母妃語重心長的話,陷入了沉默。
白昭儀抬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唯一的一個女兒:“這件事本就有些不尋常,瓏兒,你好好想想吧。母妃只能奉勸你一句,嫁一個愛你的人,比嫁一個你愛的人要辛福。因為他願意愛你,願意忍受你的一切小性子,不會嫌棄你。而不是……”像自己一樣,因為色衰而愛弛,想到這,白昭儀的目光有些黯淡,“你是錦國尊貴的樂康公主,你的駙馬爺一生只會有你一個妻子。天色也晚了,母妃回留春殿了。”
“母妃她送你……”
樂康公主剛準備起身便被白昭儀按在了原地,白昭儀對樂康公主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母妃想一個人走走。”
大概是白昭儀口吻中的疲憊語氣太過明顯,樂康公主果真坐在椅上不動了,只是征怔的看着自己的母妃離開玲瓏宮,夜色下的身影十分寂寥。
“母妃……”
……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金縷衣》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是錦國已成年在宮外立府的王子回宮請安的日子。
錦貴王育有七子,除早已夭折的大王子和未及弱冠的七王子外,其餘的五位王子皆已出宮立府,由於錦貴王尚未立儲,朝中大臣們早在暗地裏分成了幾大派別。其中,勢力最大的莫過於三王子百里簫衡與四王子百里雋翊。
兩人一人為貴妃所生,身份高貴;一人為太后所養,滿腹經綸;在這個立儲舉賢的國家,不分伯仲,平分秋色。
……
三月初一,巳時方至漪瀾宮便是一地行禮之聲:“送公主。”
百里墨漪着一襲煙籠芙蓉水色宮裝,三千青絲挽成流雲鬟,額心一點翠綠似滴,帶着嫿沫姽初並幾名二等宮女離開了自己的寢宮。
腳踩蓮步,百里墨漪朝御花園的碧波湖走去。紫陌等人手提食盒,姽初懷抱琵琶,恭敬的跟在黎九公主身後。時候尚早,日頭並不烈,在這個帶着微寒的季節,照在人身上平添幾分暖意。
有路過的宮人見是黎九公主,紛紛停下步伐行禮:“見過黎九公主。”對於這位最受寵且掌有後宮半枚鳳印的嫡公主,說是不羨慕是不可能的,身懷絕技,一舞落英,天生異瞳,萬千獨寵,錦國的洛仙,是讓所有女子仰望的存在,是每一個平凡而卑微的宮女心頭的傳說。
看出了宮人眼裏的羨慕,百里墨漪的目光似笑非笑,天水碧色的眸子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無奈——平凡的宮人羨慕她的特殊與地位,但又有多少人知道自己恰恰是羨慕那些生來便平凡的人們。平凡,那可是上天給予的,對陷在紅塵滾滾的俗世的人們最仁慈的祝願。
畢竟,麻雀可以飛上枝頭成鳳凰,但鳳凰一旦落魄了,便是連雞都不如,誰也沒有比誰好命。只有走得更高,才能讓自己多一份與人相抗的籌碼,即便是高處不勝寒。而站得越高摔得越慘什麼的,不過是強者對弱者的嘲諷。生在帝皇家,決定權一旦交給了別人,那麼等待她的只有唯一一個後果——萬劫不復。
而她,百里墨漪,從來就不是個讓人隨意就能搓扁捏圓的軟柿子。
攏在廣袖中的手緩緩握緊,百里墨漪眼中滿是堅決。
……
“公主,一切都佈置好了。”嫿沫的聲音,將百里墨漪的思緒喚了回來。回神一看,才發覺自己已經來到了碧波湖的湖心亭中,嫿沫幾人已將糕點香茶一一擺上了石桌。
輕點頷首,百里墨漪道:“姽初留下,其餘人等候湖岸。嫿沫,”她看向自己的大宮女,“交給你了。”“是。”拜身一禮,嫿沫帶着紫陌等人退出了湖心亭。
不過須臾,湖心亭只余百里墨漪和姽初二人。百里墨漪憑欄坐下,對懷抱琵琶的姽初道:“奏一曲《金縷》罷,花開堪折,本宮就在這坐等折花人了。”
等的究竟是誰?來的又會是誰?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鐲,百里墨漪輕斂了碧眸,嘴角莞爾——就看天意了。
天家薄情,而爲了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兄弟鬩牆在四國中更是常有,在錦國,自然也是不例外。
因立場的不同以及王位的相爭,讓三王子黨與四王子黨之間勢如水火,而這兩位最被人看好可能是下任國主的王子,表面上一個溫和內斂,一個性情高雅,明面上的相處可是十分的兄友弟恭。當然,明面的繁花似錦可遮不住暗地裏的刀光劍影。
真相隱藏在那些言笑晏晏的背後,往往是那麼的殘酷。
三王子百里簫衡在請安過後被自己的貴妃母親留下來用午膳。但因時候尚早,於是百里簫衡打算去御花園逛逛,順便欣賞一下自己妹妹新泰公主口中讚賞的牡丹——雪裳焰衣。
錦國的御花園路徑甚多,按九宮八卦設計的路徑彎彎繞繞,人走在其間,很有一種“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境。
百里簫衡帶着隨侍慢悠悠地走着,剛走到御花園的月亮孔門前,就與四王子百里雋翊來了個不期而遇。
見到是對方,兩人一時之間都是有些詫異。
“四王弟,倒是巧,她們也有好些日子未見了罷?”開口的是百里簫衡,他眉目溫潤,嘴角挑了三分笑意,頭戴紫玉冠,淺色宮袍綉着修竹,端得是華貴公子的模樣。
相較之於百里簫衡的溫潤,四王子百里雋翊卻是帶了些清冷了,劍眉星目,一支白玉簪子將他的烏髮束起,幾縷長發散落在耳邊,亦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三王兄,”百里雋翊點點頭,“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好得很,倒是四王弟,”百里簫衡笑眯眯的,“近來聽說有些抱恙?可要注意身體啊。”
百里簫衡的話讓百里雋翊皺了皺眉,但最後他也只是點了點頭:“三王兄亦是。”
虛與委蛇的寒暄過後,百里雋翊帶着人離開了,他似乎還有事情要辦,路過御花園只是偶然。
百里簫衡搖着手中摺扇,繼續逛御花園,在經過翠竹苑時,他聽到了隱隱約約的一陣悅耳動聽的琵琶聲。
將摺扇一收,百里簫衡來了興趣:“可知是何人在奏琵琶?”
身後隨侍回答:“回殿下,聲音是從翠竹苑后的碧波湖傳來的。”
百里簫衡又站在原地靜靜聽了一會琵琶,末了挑眉一笑:“竟是《金縷》。走,與本殿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有這份折花的心思。”腳步一轉,他朝碧波湖走去。
碧波湖取自“碧波盈盈”之意,自錦國開國以來就是御花園翠竹苑的一大美景,碧波湖中設有一座湖心亭,在亭中可欣賞到岸上看不到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