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馬瞎子

“馬瞎子？”，師父看了看門口。

“是”，大伯點頭，“自從我弟弟出事，馬瞎子就一直關注這個事——他知道小龍沒死，就好奇是誰救了孩子，您說了來東州之後，我就把您要來的事和他說了……”

師父看了看他。

“我沒想到他會找到這來……”，大伯很尷尬，“他沒說要來……”

“既然來了，就請他進來吧”，師父說。

三爺爺臉憋得跟豬腰子似的。

五爺爺示意那些被打倒的趕緊起來，示意一個年輕人去開門。

那人比較機靈，剛才數他叫喚的凶，卻沒敢衝上來，一直在別人身後吆喝，所以他沒挨揍，也沒受傷。

他哎了一聲，快步跑到門口，打開了門。

滿頭銀髮的馬瞎子被兩個徒弟攙扶着快步走進院子，邊走邊問，“五爺，五爺呢……東州瞽叟馬國彪，前來拜見五爺……”

大伯迎上去，“馬老師，項先生……哦不，五爺在……”

他把馬瞎子師徒領到我們面前，給師父介紹，“五爺，這是馬老師……”

馬瞎子甩開兩個徒弟，顫顫巍巍的抱拳，“五爺，東州瞽叟馬國彪，拜見五爺！”

我冷冷的看着這個老瞎子，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師父打量了他一番，抱拳，“馬老師認識我？”

“我不認識五爺，但我知道五爺的名號”，老瞎子激動的說道，“林白陳馬半天下，十分陰陽佔五分，五分留與項御鬼，日月合璧鎖乾坤！江湖上五大風水世家，林白陳馬只佔半壁，另外半壁，那是項家的呀！五爺是項家第七代傳人，是名震天下的風水大師，風水圈的人，誰不知道京城項五爺的大名？我沒想到因為秦家的事，把您老都驚動了……”

“世人都知道林白陳馬半天下，十分陰陽佔五分”，師父平靜的一笑，有些感慨，“知道後面兩句的人，到真是不多了，這話，得有五十年了吧……”

“是……”，馬瞎子趕緊附和，“馬某今年整七十了，這話還是五十年前，我剛跟我師父學摸骨的時候，他老人家告訴我的。”

師父接着問他，“馬老師和東北馬家，是親戚？”

“不不不……”，馬瞎子擺手，“同姓各家，同姓各家……馬某出身微末，並非世家子弟，不敢高攀東北馬家……”

師父點了點頭。

幾句話下來，秦家人臉色都變了。

三位爺爺再也不敢輕視我師父了，一個個面露驚慌之色，手足無措。

大伯沖他們使眼色，讓他們趕緊道歉。

活夠了，不怕死的三爺爺反應最快，第一個上前來道歉，“五爺……剛才是我們不對，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別跟我們一般見識……”

“對對對”，五爺爺緊隨其後，走過來抱拳，“五爺，您別生氣，我們……我們都是瞎子……”

他嘆氣。

六爺爺跟着過來，沒有別的詞了，只跟着附和，“對，我們都瞎了，都瞎了……”

當著瞎子不說瞎。

但現在，他們顧不了那麼多了。

馬瞎子也不敢介意，畢竟他理虧，心虛，秦家鬧成了這個樣子，他有主要責任。這會別說提瞎子了，就是秦家人揍他一頓，他也不敢說個不字。

這裏面的道理，我也是之後才明白的。

我師父名震天下，他都來了，那就說明馬瞎子錯了。

馬瞎子是個老江湖，他知道眼下這種情況，他必須主動登門，否則事情一旦搞清楚了，秦家人不會饒過他，他這條老命就該交代了。

“五爺，馬某知道，我肯定是錯了”，他嘆了口氣，“但當著秦家老少爺們兒的面，我得說清楚，秦先生，你可以作證，秦偉去東北那不是我授意的，我從來沒說過殺了小龍少爺，小豪少爺就可以得救的話……秦先生，您說是不是？”

他問大伯。

大伯點頭，給他作證，“是！我可以證明，當年二叔帶走小龍之後，馬老師就再也沒就這個事發表過意見。小豪確診白血病之後，我和秦偉去過馬老師那裏，馬老師說的是這個事我不能再說了，不要問我，你們多行善事，自求多福吧——這是原話。”

師父看了看馬瞎子。

他確實沒說讓我爸殺我的話，但這句話，就看怎麼理解了。

師父也是老江湖，看破不說破。

他問馬瞎子，“馬老師今天來，也是想搞清楚這兩個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誰是惡鬼，誰是仙家吧？”

“是”，馬瞎子趕緊說，“請五爺明示，兩位少爺，到底……到底誰是惡鬼？誰又是那個仙家……還有就是……就是……當年我的法子沒有錯啊，通過兩位少爺的反應看，結果是很明白的——如果我錯了，那是錯在哪了呢？”

他抱拳，“請五爺明示……”

“誰是惡鬼，誰是仙家，我說了不算”，師父看看眾人，“把秦小豪帶來這裏，一試就知道了。”

大伯這才反應過來，四下看了看，問他們，“小豪呢？我不是告訴你們把他從醫院接回來嗎？人呢？”

眾人很尷尬，不約而同看向了三個老頭。

大伯皺眉，“三叔！人呢？！”

三爺爺尷尬的咳了咳，吩咐兩個人，“去把小豪接來……”

“好。”

倆人轉身走了。

大伯嘆了口氣，轉過來對師父說，“五爺，咱們別在這站着，進屋，坐下說話……”

“不用”，師父看看眾人，“這挺好，就在這等着吧。”

三個老頭懊悔不已。

“五爺，進屋吧……”

“我們錯了五爺，咱們進屋，屋裏有茶……”

“對，屋裏有茶……”

師父擺手，“不用，就在這等。”

他們勸了半天也不好使，無奈之下，只好陪着了。

等了約莫一刻鐘，那兩個人攙着秦小豪回來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這雙胞胎弟弟，我們倆長得很像，但並不完全一樣，我個子比他要高，眉眼也比他硬朗，他怎麼說呢……娘里娘氣的，有點娘炮……

他被兩個本家哥哥攙着，臉色很不好，來到院子裏，他見我們都在，怯生生的叫人，“三爺爺，五爺爺，六爺爺，大伯……”

他看到了我。

我面無表情。

兄弟倆看着彼此，誰也沒吭聲。

但當他把目光投向師父的時候，身子猛地一震，嚇得臉色煞白不說，手腳也開始哆嗦，臉上的冷汗更多了。

大伯給他介紹，“這位是項叔叔，小豪啊，叫人。”

“項……項……”，秦小豪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看到這一幕，秦家眾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紛紛看向師父。

師父走到秦小豪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伸手摸他的頭。

秦小豪一聲怪叫，噗通一聲跪下，瘋了似的，哀嚎着給師父磕頭。

聽到他的聲音，整個祠堂內，除了師父，所有人都震驚了。

因為那不再是秦小豪的聲音，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確切的說，是一個女鬼的聲音。那聲音尖銳而陰騭，帶着一股沙啞，彷彿是從陰間傳來，而秦小豪的眼睛也流出了血，隨着他磕頭，一滴一滴的滴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