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雪狼(5)
無法理解人類為什麼給河流起這樣一個名字,褲襠是什麼東西?狼們不感興趣。獨眼老狼率領群體曾多次趟過其中的河段,嬉水的日子深深地刻在狼王的記憶里。
陽光下的河水呈棕色,清澈而柔滑,花紋蛤蜊緩慢而行,割開灰色的河底,劃出暗暗的泥線;泥鰍頑皮地將錐形頭顱扎進稀泥,一片黑黢黢的泥漿湧起,頃刻之間泥漿又沉降下去,被行走的水澄清,指粗的洞眼可見殷紅的尾翅。
狼們在閑散無聊的時候來到河邊,和水族客們開開玩笑,兇猛的食肉動物溫柔的一面展現在弱小動物的面前。叼出蛤蜊甩到岸上,或是從稀泥中捉住泥鰍……
現在,獨眼老狼飢腸轆轆,倘若遇上蛤蜊、泥鰍,它會毫不含糊地吞下去,正如人類的那個詞彙:狼吞虎咽。獨眼老狼嗓子沙啦啦地響,聲音像風中的枯葉。它急不可待地跳入水中,大喝起來,河水不失清亮但咸澀,刺激得喉管火辣辣地疼痛。
夜的腳步匆匆,轉眼間厚幕將荒原捂蓋嚴實。獨眼老狼胡亂填飽肚子后,沿着河岸緩慢地走。
後來它走累了,蹲坐在蓄滿白日陽光而溫暖的沙灘上。警惕是狼的天性,惡劣的生存狀態,逼迫它們日夜警惕天敵。獨眼老狼仔細地聽着周圍動靜,辨別風中的各種聲音。
4
嗷嗚!——
一隻孤狼的叫聲將夜幕撕開條裂縫,幾十匹馬沿着裂縫風風火火地急馳,惡狼捕食一樣地撲向亮子裏火車站。
這是一支由三十三人組成的匪隊,一色的毛瑟槍,間雜着土槍火燎桿,一門老掉牙的土炮也帶上了。該匪隊按照當地的風俗,大櫃也報號,北極熊。大當家的是純種的俄羅斯人,名叫盧辛,其他匪員也是俄羅斯人。全隊中只有一個中國人,姓項,此人一條腿長一條腿短,大家稱他項點腳。別看他身有殘疾,但機敏過人,騎馬打槍也不是常人能比。他能講一口流利的俄語,給大當家的盧辛當翻譯。
嗷嗚!——
狼的嗥叫雖然沒對馬隊產生多大幹擾,馬幾乎習慣了夜間奔走,對狼的叫聲也習以為常。但還是有那麼一兩匹馬,警覺地豎立起耳朵。
項點腳的坐騎顯出惴惴不安,儘管它被夾雜在隊伍中間,前邊是盧辛的高頭大馬,後邊還有數匹馬尾隨,它的不安還是讓項點腳感覺到了。他的一條短腿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被鋒利的狼牙痛咬的滋味記憶猶新。那件痛苦的事已經過去許多年,對狼牙的回憶仍舊充滿恐懼。
項點腳在一個雨後隨着俄羅斯的母親去草甸子采蘑菇,母親肥碩的軀體遠遠地拋在後面,擔心兒子不安全,母親不時地喊:
\"頂子!別跑遠嘍!\"
項點腳頑皮地把柳條筐戴在頭上,遠遠看去倒像一隻巨大的草蘑菇。
\"小心有狼。\"
移動的草蘑菇停頓了一下,掀起筐沿兒露出半張小臉,四處瞧瞧,然後繼續往前跑。
母親以最大努力跟上兒子,事實上她已被拉得很遠。兒子鑽入草叢就如潛進水裏,蒿草逐漸把他淹沒。
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項點腳從小就怕狼。在愛音格爾荒原,狼吃人,尤其是小孩讓狼吃掉的慘事經常生。母親的提醒直到他被蒿草淹沒才揮作用。
\"狼?\"項點腳膽戰心驚起來。
茂盛的蒿草遮擋住視線,所能見到的除了蒿草還是蒿草,他想按原來的路返回去,根本找不到踩踏過的痕迹,是他的身體太輕了,還是蒿草太粗壯了,沒有傾倒的跡象。
\"媽!媽!\"
項點腳拚命地呼喊。
\"頂子!頂子!\"
母親不見兒子蹤影時,扯起嗓門大喊。
母子都在喊對方,彼此卻沒聽到。
項點腳慌亂地跑,他與母親找來方向背道而馳,兩人距離越拉越大。密不透風的黃蒿子,蜘蛛網似地纏繞住瘦小的身體,動彈十分困難。周身粘滿黃蒿的葉子和花蕊,他整個人像一棵黃蒿子。
哧!一隻蝙蝠被驚起,緊貼着他的頭皮飛過,將他嚇倒在地。汗水和淚水一起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