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完結章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蒼耳和趙雲稷一起走到了一片槐花林中。
清甜的花香氣息瞬間撲鼻而來。
徐安和知春都用不着吩咐,很自覺地跳到樹上開始採摘,沒一會兒就將竹簍裝滿了一半。
不遠處有個農婦模樣的人也正在那裏摘槐花,聽見動靜有些好奇地看了過來。
突然,她驚呼了一聲,“這不是蒼耳嗎?”
蒼耳定睛一看,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我說瞧着有些眼熟呢!原來是牛嬸啊!”
那個叫牛嬸的見自己沒認錯人,頓時有些激動地跑了過來。
趙雲稷下意識地想要護在蒼耳身前。
蒼耳壓低聲音道:“放心,牛嬸對我挺好的……小時候我還喝過她的奶呢!我離開樹林村時,她也特意給我準備了乾糧。”
趙雲稷聽她這樣說,這才沉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牛嬸跑到了蒼耳面前,一臉關切地開口問道:“蒼耳,你不是去投奔親戚了嗎?怎麼現在又回來了?是不是沒找到人啊?”
又看了一眼蒼耳身上穿的戴的,她不懂這是什麼材質,但也能看出來頗為講究,頓時有些放心了下來。
“瞧着你過得是不錯……當初你非要離開村裡,我擔心得要死,生怕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面吃了虧……現在我總算能夠放心了。”
趙雲稷聽到這裏,不由地看了她一眼。
看來村裡人還不知道懷葭的真實身份。
也對,在他們沒來之前,雲來書院的人也只是猜疑,並不能
真正確定傳言的真假。
樹林村的消息就更閉塞了。
蒼耳有些感動,她主動拉着牛嬸的手,一臉感激地開口道:“牛嬸放心……我現在挺好的,我找到我的親爹娘了,他們對我都很好。”
牛嬸愣住。
當初杜阿婆抱着蒼耳來樹林村時,明明說她的兒子兒媳都死了,家裏只剩下她這個老太婆外加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實在沒辦法了才出來討奶的。
那時候她家么姑娘已滿兩歲歲,正打算斷奶,恰逢杜阿婆抱着剛出生沒幾天,餓得跟小貓似的蒼耳到了她家門口。
她一時心軟就餵了蒼耳一次,再後來杜阿婆就帶着孫女在樹林村住了下來。
怎麼現在突然又冒出來了親爹娘呢?
蒼耳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心裏對牛嬸是很親近的,這次回來也專程給她帶了禮物,可若是實話實說的話……她會不會被嚇到呢?
牛嬸的視線轉到了站在一旁的趙雲稷身上。
話說,這個年輕後生長得可真俊啊!
而且他站在蒼耳的身邊,一副保護者的姿態,想來他倆的關係應該不一般。
蒼耳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她笑着介紹道:“牛嬸,這是我的未婚夫,他叫雲稷。”
她沒說趙雲稷的姓氏,不是不信任牛嬸,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來的更好些。
最起碼不會膽戰心驚的。
牛嬸恍然大悟,她一臉欣慰地開口道:“蒼耳,原來你定親了呀?真是太好了,杜嬸這下能夠安
心了。”
蒼耳心裏有些窘迫。
我說牛嬸,你若是知道你口中的“杜嬸”比你還小好幾歲,會不會覺得這麼多年虧大了呢?
牛嬸越看越覺得滿意,“蒼耳,還是牛嬸頭髮長見識短……你那時候離開真是做對了,不然哪能遇到這麼好的後生呢?”
她的想法非常實際。
若是留在樹林村,那頂多嫁個莊稼漢,哪像這位後生……一看就是讀過書的。
說不定還是個當官的咧!
以前她就覺得蒼耳生得好,十里八鄉都找不出來一個比她更標緻的姑娘。
而且蒼耳識字,還做得一手好菜。
這樣的條件,嫁給他們村裏的粗漢子那才是白瞎了呢!
說起自己的親事,蒼耳一點也不忸怩,她笑着開口道:“就算我不離開也能遇到他啊!牛嬸不知道……我以前幫廚的書院,那裏的院長就是雲稷的外祖父……有緣的話,總有一天會遇到的。”
她說的是自己的心裏話。
對當時的她來說,阿婆走了,那她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就只剩下莫院長了。
說不定她會直接搬到雲來書院去住。
就算她想出去轉一轉、看一看,但遊子在外時間長了也會想家的,她總歸還是會回來的。
那她跟趙雲稷的相遇幾乎就是註定好的。
早或者晚的區別罷了。
趙雲稷目光奇異地看着她。
糾結他半天的問題,居然被她一句話就給安撫好了?
其實細想一下的話,懷葭說得也沒錯。
外祖父年紀
大了,母后和舅舅多次提出讓他回京城安心養老,外祖父也承諾等表妹思憂生了孩子,他就卸下肩頭的擔子回去含飴弄孫。
以外祖父對懷葭的疼愛,肯定捨不得將她一個人留在白石山上,最大的可能就是把她帶回京城。
哪怕她不願意住在莫府,外祖父也一定會讓她住在離自己近一點的地方。
只要同在京城,那他倆會遇到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這樣想着,趙雲稷的心裏突然釋懷了不少。
看來有些東西真是命中注定的,任何外力也改變不了它原本的走向。
就比如他和懷葭,兜兜轉轉了十幾年,最終還是回到了原本屬於他們兩個的道路上。
……
牛嬸離開的時候,蒼耳許諾過兩天就去村子裏看她。
她是這樣說的,“我想回村子裏看看……我給您和牛叔都帶了禮物呢!還有李奶奶、胖嬸、侯伯、二柱、大兵、紅妮、翠芽……每個人我都帶了。”
她說的都是當初在村裡對她友善的人。
她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但凡幫助過她的人,她一直都記在心裏,有機會也一定會回報他們的。
牛嬸聽了,滿臉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想了想,她壓低聲音道:“去村裡可以……但你要記得換一身普通點的衣裳,帶的東西也不要太貴重,更別提你未婚夫是院長的外孫……不是牛嬸心眼兒不好,是村子裏眼皮子淺的人多,你盡量不要給自己招惹麻煩……”
蒼耳連連點頭,“嬸子說的我都懂,放心吧!我會注意的。”
牛嬸離開之後,趙雲稷停頓了一會兒,有些感慨地開口道:“這個婦人……還挺有智慧的。”
居然還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
蒼耳笑得不行,“你真當村子裏的人都是目不識丁的啊?我們村裡雖然沒有正經的教書先生,但有一個侯伯認得字……他收的束脩也不高,只要家裏條件不是太拮据的,都跟着他上過幾天學。”
趙雲稷沉默了。
懷葭沒有說她也跟着那個侯伯上過學,那想來……她就是那少部分條件特別拮据的人吧?
蒼耳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笑得十分沒心沒肺,“不是我不想去,實在是用不着……跟你說,我一出生就認字,不到五歲就能出口成章……也就是大祁朝不讓女性參加科考,不然我能好賴也能混個狀元噹噹。”
趙雲稷忍不住扶額。
真是越說越沒譜了。
當他不知道她在雲來書院的時候只學自己想學的東西,經史子集連碰都不碰呢?
還考狀元……秀才也考不中吧?
蒼耳看着他臉上一言難盡的表情,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突然,她的視線落在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身上。
趙雲稷有些好奇,“這是什麼……哦,是蒼耳嗎?”
他讓人培訓過蒼耳幼苗,知道它的大概形態。
蒼耳點了點頭,她的語氣頗有幾分遺憾,“可惜現在不是秋天,不然
說不定就能看到蒼耳開花了……”
再不起眼的東西,都有屬於它自己的精彩時刻。
野草蒼耳如此。
她亦如此。
趙雲稷安慰她,“回頭我讓人在程宅里多種一些,東宮裏也種一些……肯定能看到開花的那一天的。”
蒼耳笑道:“宮裏還是別種了……好不好看先不說,扎到人就不好了。”
趙雲稷不置可否。
他從一旁的槐樹上摘了一串花朵,輕輕別在了她的發間,順帶替她將鬢角的碎發攏了上去。
“嗯,蒼耳還沒開花……先拿這個湊合吧!”
蒼耳怔了片刻,繼而失笑不已,“你這算不算是‘鬢攏花煙……心繫,不對……心向蒼耳’啊?”
話音剛落,她自己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太直白了,也不對仗……看來我真沒有當狀元的命啊!”
背詩她還行,作詩……還是不要難為自己了吧?
趙雲稷看着她,他輕聲開口道:“不會……我覺得你說得挺好的。”
鬢攏花煙向春陽。
在遇到她之前,他活着唯一的意義就是扮演好太子這個角色。
遇到她之後,他的生命開始有了第一抹亮色,直至五彩斑斕起來。
對他來說,她就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春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