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紫藤花開(二)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
蒼耳抬起了頭,眸光清澈透亮,猶如一汪清冽溫暖的湖水。
趙雲稷的心倏地軟了下來。
他往前走了幾步,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點了一下,語氣中透着幾分無可奈何,“別以為你這樣……我就不會生氣了。”
他都沒有聽過懷葭彈琴呢!
竟然專門給另外一個男人彈琴。
他想讓自己大方一點,可這心裏的酸意就跟那不停往外冒的的泉水一樣,完全欺騙不了自己。
蒼耳眨了眨眼睛,拉着他的胳膊輕晃,“我也給你彈琴了呀!並不是只給他彈了。”
趙雲稷不想失態,但他沒控制好自己的臉上的表情,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可你是先給他彈的,然後才給我彈的……”
這順序很重要的好嗎?
這可能間接地說明了他和秦奮在懷葭心裏親疏遠近的程度……他能不介意嗎?
退一步來說,要不是秦奮,他還不知道懷葭的琴彈得這樣好呢!
連這種事都瞞着他。
越是往細處想,趙雲稷這心裏就越是不舒坦,就連臉上的表情都帶了幾分賭氣。
難得見他露出這種類似耍小性子的表情,蒼耳的眉眼都笑彎了。
她抱着趙雲稷的胳膊,一臉促狹地開口道:“雲稷,你知道給秦奮彈的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嗎?”
趙雲稷沒說話。
他知道。
徐安那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知道秦奮今天要離開京城,一大早就去尋味居的房頂上貓着。
說是替他看着
秦奮,不讓他接近尋味居一步。
他堂堂太子,怎麼可能同意如此荒唐的做法?
不過鬼使神差的,他到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腳把徐安給踹走了。
不到一個時辰,徐安就心急火燎地跑來找他彙報,“殿下,不得了啦!程姑娘給那個秦奮彈琴了!”
他聽得直皺眉。
彈個琴怎麼就不得了了?
這個徐安最近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整天大呼小叫的,一點身為侍衛統領的莊重都沒有了。
以前他可不是這樣子的啊!
徐安可不知道他在腹誹他,只聽他繪聲繪色地形容着當時的場景,“秦奮經過尋味居的時候,程姑娘突然就開始彈琴了,彈的那首曲子挺怪的……哦,世子問她了,程姑娘說那首曲子的名字叫做《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
怎麼聽起來有一股怨憤的味道……難道懷葭心裏還是執着於那段過去放不開嗎?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情瞬間失落了起來。
蒼耳見他一直不說話,直接就當他默認了。
她笑着開口道:“既然你知道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那就應該知道,我只是想跟過去做個了結罷了,並沒有其它了不得的意思。”
頓了頓,她有些曖昧地繼續說道:“相反,我給你彈的曲子……可是意味深長呢!”
趙雲稷十分無奈,“我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姑娘當眾彈《鳳求凰》,這種體驗應該是天下少有的吧?”
不過說句實話,懷葭這種出
人意料的操作,讓他心裏奇異地被安慰了不少,至少沒有之前那樣窒息難受了。
蒼耳樂了起來,“原來你知道這首曲子啊?”
她還以為他只關注政事,都沒聽過幾首曲子呢!
趙雲稷臉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他也學過彈琴的好嗎?
他自三歲開始啟蒙,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每一樣都要學習。
只是後來隨着年紀漸大,他開始插手朝政,不想在這些瑣碎的小事上浪費太多時間,就將那些不必要的課都給停了。
想到這裏,他緩緩地走了過去,在蒼耳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抬起了手,將手指輕輕地落在了琴弦上。
一連串音符傾瀉而出。
蒼耳有些驚訝。
沒想到他彈琴也彈得這樣好。
只是與她彈奏的歡快調皮相比,趙雲稷彈奏的曲子多了幾分痴狂的味道。
完美刻畫出了一個男人追求心愛女人的深情和迷戀。
蒼耳的臉頰有些發熱。
沒想到這樣內斂的他,也能如此奔放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
這還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
湊在廚房窗戶口處偷看的趙雲普更是驚呆了。
皇兄會彈琴他是知道的,可能把一首曲子彈得這樣纏綿悱惻,這還是挺出乎他的意料的。
這真的是他從小認識的那個皇兄嗎?
阿緋卻不覺得十分驚訝,她輕聲開口道:“或許每個人的性子都有很多面,但最柔軟的那一面……只在自己遇到了那個可以讓自己
事事例外的那個人,才會被激發出來吧?”
之前常聽大家議論太子殿下性情嚴苛,不喜言笑,可她看到的殿下總是一副溫和的模樣。
尤其是在姑娘面前,他既溫柔又有耐心,沒有絲毫身為上位者的架子。
這或許就是因為姑娘在他心裏的地位與眾不同吧?
趙雲普愣愣地看着她。
想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問道:“阿緋,你最柔軟的那一面是什麼樣子呢?”
他……有那個機會看到嗎?
阿緋瞪了他一眼。
真是個直腸子啊!
這種事情是能直接開口問的嗎?
要靠自己意會,懂嗎?
……
趙雲稷已經從古琴前離開,與蒼耳相對着坐在石桌前。
“說吧!為什麼要那樣做?”
他倒不是生氣,更不是質問懷葭。
他只是想知道懷葭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若她真的對秦奮離開京城耿耿於懷,那他也可以讓他不離開。
反正他不管在哪裏,懷葭這輩子都已經跟他沒關係了。
有他在,他即便對過去的事情感到懊惱,也沒有後悔葯可吃。
蒼耳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她想了一會兒,很坦率地開口道:“沒有什麼具體的原因,只是想給往事落下一個句號罷了。彷佛這樣就能證明,我對那段過去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趙雲稷看着她,他的眸色有些深遂,“那你是真的不在意了?還是假裝不在意了呢?”
蒼耳回視着他,眼神不閃不避。
她如實回答道:“有一點彆扭
,但還談不上在意。”
趙雲稷定定地看着她。
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開口問道:“晚上有吃的嗎?我有些肚子餓了。”
蒼耳心裏鬆了一口氣。
她笑着開口道:“當然有,做了好幾道你愛吃的菜呢!”
趙雲稷看了一眼周圍的景色,有些感慨地開口道:“這裏……倒是合了你畫上的情景了。”
那時候他看到她在畫上畫的紫藤樹下的一家三口,有種說不出來的心疼。
幸好,現在她重新擁有了父母家人。
還有他在她的身邊,以後再也不會讓她陷入到那種孤單的情緒中了。
蒼耳點了點頭,“我打算過兩天把爹爹和娘親叫過來,一起在紫藤樹下吃一個團圓飯,重溫一下兒時的情形。”
這是自從她看到這株紫藤樹開花之後,心裏產生的強烈願望。
兒時的記憶對她來說已經相當模糊了。
不過幸好,她還有機會重來一次。
趙雲稷看着她,語氣溫柔地開口道:“等咱們將來有了孩兒,也可以帶着他們在這紫藤樹下用飯。”
這就是另外一種團圓了。
蒼耳抬頭瞥了他一眼。
你這想得夠遠的啊!
連婚期都還沒有定下來,這就想到兒女繞膝、承歡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