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去何從
那次事後,阿婆並沒有對她多解釋一句,但她看着她,惡狠狠地說道:“你是姑娘家,要自己立起來知道嗎?不然以後我若是沒了,你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她的外表只有五歲,但她的殼子裏住着一個二十多歲的靈魂,因此自然知道阿婆這句話雖不中聽,其實是真正為她着想的。
猶豫了一下,她大着膽子開口問道:“您是蒼耳的祖母嗎?”
阿婆看起來也就四十來歲,要是擱在她原來那個普遍晚婚的時代,有一個五歲大的女兒也算正常,但她知道這個時候的人成親都比較早,按理說,是原身祖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阿婆聽了她這句話,神情頓時變得十分複雜。
她有些後悔自己貿然開口。
不說別的,她也是聽了欺負她的少年說的話,才知道蒼耳因為很少有同旁人說話的機會,因此她說的話總是斷斷續續的,不是很利索。
可她剛才一時衝動之下,完全沒有注意這一點,也不知道阿婆有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所幸阿婆並沒有關注這一點。
只見她嘆了一口氣,滿臉沉重地開口道:“蒼耳,我不是你的祖母,你也不應該叫我祖母……以後,跟別人一樣叫我阿婆就行了。”
蒼耳沒敢再繼續追問。
說穿了,就算蒼耳的身世存疑,跟她這個外來者也沒什麼關係。
她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值得慶幸的是,
那天之後,阿婆對她的態度有了明顯的改變,雖然依舊算不上親近,但至少不會一整日都不跟她說一句話了。
或許是像那的那樣,擔憂她去了之後蒼耳無以為生,阿婆開始手把手教她做飯,教她刺繡,甚至教她大家閨秀的儀態和禮節。
總之,只要是她自己會的知識和技能,她都傾囊相授,毫不保留地傳授給蒼耳。
蒼耳敏銳地發現,阿婆居然不通農事。
一個長年生活在鄉下的老太太,不僅不會種地,甚至連莊稼的種類都認不全。
蒼耳暗暗在心底猜測,阿婆應該不是這個村子的原住民。
後來,她也從鄰居們的議論聲中確認了這件事情。
阿婆當年是抱着剛出生的她來到這個村子的,那個時候的她甚至還沒有滿月,阿婆為了能讓她活下去,走村串戶地向剛生產過的婦人討奶。
一直到了這個叫做樹林的小村子,終於有人對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她就順勢帶着小蒼耳住了下來。
知道了這些往事之後,蒼耳心裏再無芥蒂。
她幫阿婆燒火做飯,做一切力所能及的家務。
她還跟着阿婆學刺繡,一起做了綉品去鎮上賣,減輕家裏的經濟負擔。
阿婆的食慾一直不是很好,恰好她在烹飪一道上有些天分,就想着法子地給她改善伙食,甚至跑到山裏采能吃的野菜和果子回來給阿婆嘗鮮。
她的想法很樸實。
是人都有
屬於自己的,不願別人探知的秘密。
阿婆有,她何嘗沒有?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婆是她相依為命的親人,阿婆養大了她,她理應將她當成真正的長輩來孝敬。
她甚至想過,她要多攢些銀錢,將來好帶阿婆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看多了不同的風景和人情,阿婆或許能更開懷一些。
阿婆聽了她說的話,目光里充滿了憐惜,她說:“蒼耳,苦了你了,讓你跟着我一個老婆子呆在這個小村子裏。”
蒼耳就當自己沒聽出這句話中飽含的歉意,她笑着寬慰道:“有阿婆陪着,蒼耳一點都不苦。”
她說的是自己的心裏話。
正是有了阿婆的存在,她在這個異世才算有了一個家,不至於淪落到一個無家可歸的地步。
只是那個時候她沒有想到,阿婆沒能陪她一輩子。
她今年還不滿十八歲,阿婆就因病去世,拋下她一個人走了。
想到這裏,蒼耳的的心情十分蕭索。
就算關係不夠親密,阿婆也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熟悉的人了。
別的不說,至少她給了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她還努力賺錢將她養大成人。
失去了阿婆的庇護,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想一想茫然無依的將來,又想一想再也回不去的曾經,蒼耳終於有些控制不住地嗚咽出聲。
她不敢哭得太大聲,害怕別人窺見她的脆弱。
只能伏在地上,以頭觸膝,小聲地抽噎着,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到了新翻開的泥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