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孩子外婆?
蘇海棠穿過集市,直奔一條岔路。
街道上有給國營廠招工的,有廠子裏供貨來的商店,也有供銷社小賣部。
大娃二娃看得眼花繚亂,他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來萬和鎮,比起圍爐村,大得不是一星半點。
他們東瞄西瞅的,再去尋蘇海棠身影的時候,兩個孩子都呆了。
二娃扯大娃衣角:“哥,她人呢?”
大娃慌了:“找啊,快找!”
蘇海棠一定是故意將他們甩掉的,這樣,她就可以拿着爸爸的積蓄一走了之了!
兩個孩子急得像無頭蒼蠅,蘇海棠已經沒入小路,到了一個廢棄廠房外頭。
路邊半人高的野草,只有一條踩踏過的路通往四面漏風的廠房中。
聽說之前是準備做數控機床的,與小日子簽訂協議,廠房建起來了,小日子臨時反悔,導致技術缺失,被迫荒廢。
但就是這廢棄的舊廠房裏,悄咪咪的談話聲嘈嘈切切。
蘇海棠悄無聲息靠近,慢慢推開生鏽的綠漆鐵門。
入眼是一個個攤位,井然有序在滿是塵土的水泥地上排列開,這裏的人都老實巴交的淳樸模樣,不是萬和鎮的人,也是周邊村民。
每逢雙號日,就自覺齊聚在這裏,將自家的土特產,手工,拿出來兜售。
這裏的兜售,不是尋常意義上的買賣,有錢給錢,沒錢換米面肉票,就算以物易物也可以。
蘇海棠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別人注意。
目的地沒錯,她便收起了將才的一丁點謹慎,大搖大擺的進入市場。
“姑娘,看看我家的撥浪鼓,老虎帽。”
“丫頭,野豬肉要不要,實惠!”
攤主笑臉迎人大方攬客,蘇海棠像個視察的教官,從頭走到尾。
這裏東西五花八門,包羅萬象,比供銷社的種類多,而且還比供銷社價格低廉。
吃喝嘛,家裏有,肉之類的,暫時不打算採購。
畢竟閆禹寬留下的錢雖然不少,但卻不容許她豪擲千金,下次給荷包回血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省着點總沒錯。
抱着這個態度,轉來轉去,她居然一件也沒買。
“老闆,您看看這衣服,這蝴蝶結多洋氣,冬天裏搭,入夏單穿,都可以的。”
眾多攤販中,蘇海棠在一個小夥子面前頓住腳步。
他二十齣頭的面貌,熱情的向一位婦女推銷着自己的衣服。
布料用的是花格子的確良,雅稱聚酯纖維,是八十年代后最為流行的布料,輕薄透氣柔軟,是夏裝的寵兒。
但那是徹底改革開放,承包制開始后,掀起文化復興才有的東西。
現在剛剛好是八零年,他就算有眼見,布料從哪來的?
蘇海棠疑惑的盯着看,婦人已在小伙三寸不爛之舌下,用兩斤肉票,換了件成衣。
“小妹妹,快年關了,需要添一件新衣服嗎?”小夥子看她站了蠻久,便拿起一件女士墊肩的西裝款式,“這件米白色的,很適合你的。”
“這件多少錢?”蘇海棠像模像樣的提起來,分量很重,獨屬於這個時代的匠心工藝。
“五塊。”小夥子憨憨笑,蘇海棠的手不由一抖。
五塊錢,能抵普通人家三個月花銷。
“太貴了。”蘇海棠忙放下,“這麼貴,有人買嗎?”
“怎麼沒人買,生意好着呢!”小夥子當即收斂喜色,蘇海棠的潛質,他是一眼望到頭。
蘇海棠冷遇,也不急不惱。
反而就着攤主旁邊的小馬扎坐下:“我也不是不買,就是吧,不太捨得,你這衣服是你自己做的,還是廠子裏進貨的啊?”
廠子裏走統銷,但也不是沒有後門。
從廠子裏拿貨,再偷摸零售,是改革春風逐漸鋪滿中華大地前夕特有的商業模式。
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不允許的,所以小夥子當即警惕起來:“你要買就買,不買就別瞎打聽!這是規矩!”
說著他已經着手捲起鋪在地上的尿素袋子,還往大門處瞟了兩眼,一有風吹草動,就準備奔逃的節奏。
“別急,別急,我不打聽。”蘇海棠抬手安撫,轉到別處,心裏有個念頭慢慢萌芽。
那件衣服成本肯定沒有兩塊,一塊五都算是用料十足。
這裏面的利潤足足有三倍多!
小夥子大概賺不了這麼多,工廠那還得吃一頭呢!
親力親為蘇海棠是不樂意的,能動腦絕不動手,可怎麼才能吃上這塊肥肉?
蘇海棠用雞蛋換了幾個蘿蔔餡包子,一黑一紅兩雙毛線勾的手套,她兜兜轉轉再次到小夥子攤位前。
“你又來幹什麼!”青年見蘇海棠如見鬼,黑市除之不盡殺之不絕,上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防不住有狗拿耗子的人,專門背後捅刀子!
“不要緊張嘛,我跟你談個生意怎麼樣?”蘇海棠笑起來唇紅齒白的模樣,皮膚雖然有點黑,反而襯得一雙眼睛格外醒目。
她找到換給她包子的大嬸要了兩張紙和筆,現場勾勒出設計圖稿。
這個時代的潮流,港劇里太常見了。
她恰好刷過不少港圈的電影,復古懷舊風格的衣服造型,信手拈來。
“你拿着這個,去找某些人,看看能不能用上,要是人家看中,價格不能低,一百塊出手一張。”
蘇海棠將圖紙交到小伙手中,小伙當即眼睛都直了:“一百?”
“你以為呢?”蘇海棠深知設計款對於工廠的重要性,版權無論在哪個年代都是金飯碗,她利用信息差來賺錢,才是穿越來最為便捷的方式。
看着小夥子呆若木雞的樣子,蘇海棠不願解釋更多,只是說道:“我相信你的為人,不會因為這點蠅頭小利就滿足現狀,圖稿我可以源源不斷提供,過兩天我到這個地方來找你。”
隨手的事,成或不成,看天意。
她沒打算削尖腦袋,一門心思想賺錢的地步。
小夥子目光隨着她遠去,還在震驚中難以回神,就他手裏的兩張紙,能值兩百巨款?
蘇海棠挎着郵差包離開光線暗淡的倉庫,揉捏着軟乎乎的小手套,嘴角剛揚起來就僵住了。
奇怪,孩子呢?
愣了半分鐘,蘇海棠警鈴大作,她沒帶娃經驗,這就把孩子弄丟了?
閆禹寬要是知道她丟了孩子,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她突突了啊!
又是半分鐘后,蘇海棠匆匆忙忙沿路折返。
兩個孩子到底是在哪裏丟的!這比丟錢還心驚膽顫!
“閆冬冬,閆熙熙?”
蘇海棠剛喊出口時如小貓呢喃,到集市找了兩圈不見孩子人影,急得也顧不上尷尬,扯起了嗓子,“閆冬冬!閆熙熙!”
不知道爹媽怎麼想的,取名任性隨意,東西的諧音,也能做名字。
蘇海棠是沒心思過問這些瑣碎往事,腳底板快磨穿了,仍一無所獲,急得眼眶子都酸了。
也許被人販子拐走了,也許結伴回家了。
蘇海棠停下麻木的雙腳,六神無主時,眼生的大姐扛着高粱絮笤帚,手拿浪花牌肥皂:“閆家的小媳婦兒,孩子被外婆帶走了,看把你急的。”
孩子外婆,張桂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