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崽崽
天邊泛起魚肚白。
閆家房頂上炊煙裊裊，大娃還沒能明白過來，在他們起鍋燒水的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什麼。
他往屋外望了又望。
門口，家裏唯一的一張藤椅被蘇海棠霸佔，她微微闔着眼，愜意又舒適。
外婆的話言猶在耳，耳提命面的告誡過大娃，后媽都是會偽裝的，起初待繼子好，日子久了便原形畢露，不給吃穿，還致使幹活。
果然外婆說的都是真的！
當噩夢變成了現實，大娃眼神堅毅起來，不能再這樣下去，他絕不容許蘇海棠作威作福！
“哥。”二娃搭着根板凳在灶台後，攪動着鍋里的紅薯，小聲問，“不是該她做飯給我們吃嗎？”
“別吱聲。”大娃往灶台里添了把玉米桿，豎起手指在唇邊，“咱們等外婆來做主。”
外婆當然是親媽的媽，也是蘇海棠的半個娘。
親媽死的早，才讓這倆娃落在了蘇海棠名下。
蘇海棠進門以來，張桂英隔三差五打着照顧外孫的名號來家裏，要麼陰陽怪氣說蘇海棠逮了死人便宜；要麼村口一坐，說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爹，講到傷心處抹兩滴眼淚;走的時候，還得順點吃穿用度回去。
兩個孩子對外婆深信不疑，就是村裡道德上譴責蘇海棠的也不少。
原主哪怕是做到比親媽還勞心勞神，落旁人嘴裏，是欲蓋彌彰，背地裏不知道怎麼虧待孩子。
蘇海棠心裏清楚，保持悠閑的葛優躺，冷不丁問道，“做好了？”
倆娃都是不約而同的一哆嗦。
發現蘇海棠並沒在看，大娃和二娃相視一眼，各自心酸，嘟噥回道，“快啦。”
早年孩子懂事都很早，農村裡更是如此。
別看他們成日雞飛狗跳，雖然幹家務活笨手笨腳，但還是多少會一些。
隨着夜色褪盡，天邊鑲了金邊，蘇海棠關上院門，外頭傳來村子裏隱隱約約的走動聲，談話聲。
紅薯雜糧飯，煎雞蛋擺在灶台上。
以前大事小事蘇海棠全權包攬，導致兩個孩子生活技能不熟練，大娃蹭了一臉黑灰，二娃嘴角油光錚亮，顯然是忍不住偷吃了兩口。
蘇海棠坐到桌邊，突然領悟了繁衍後代的重要性，自己不想動手，還有差遣的人。
其實無痛當媽也不錯，接盤生涯還避免了一把屎一把尿的苦難。
眼看蘇海棠自覺的等待開飯，大娃只好踮起腳，捧起瓷碗向她走去。
人小個頭小，剛出鍋的飯又很燙，他腳步蹣跚，手裏的碗也東偏西倒。
蘇海棠完全沒有搭把手的心思，大娃暗自腹誹懶鬼上身，眼咕嚕一轉，裝作手滑，將碗朝着蘇海棠潑過去。
白花花的米粒子若落在蘇海棠臉上，定燙個滿臉瘡。
大娃來不及竊喜，蘇海棠大手抬起，穩穩接住碗，咣啷拍在了桌上。
聲音響亮，震得大娃小心肝一顫。
蘇海棠看穿了他的小伎倆卻沒發火，筷子在桌上杵齊了，“坐啊，不餓？”
大娃見她神色如常，動作敏捷的樣子，捫心自問，那碗要是砸他身上，早就鼻青臉腫了。
意識到差距，大娃愣愣的搖頭，試探，摸索，端着另一碗坐在凳子上。
二娃有樣學樣，兩個孩子坐在蘇海棠對面，被蘇海棠震住，悶頭扒飯，刨兩口還得忌憚的觀察蘇海棠兩眼。
那眼神，好像她是什麼怪物，隨時會發狂傷人。
物資匱乏，雞蛋也算開葷，能擺上餐桌的都算日子不錯的。
這多虧原主之前買了小雞仔，雖然只有兩隻，但精心飼養，天不亮就去拾點地里散落的穀粒，玉米粒，這才下了蛋。
以前這東西精貴，都是喂兩個孩子肚子裏。
但蘇海棠沒那份大公無私的心，拿起筷子就去夾。
二娃順着那雙筷子，直勾勾盯着煎雞蛋進了蘇海棠嘴裏，小嘴一撇，委屈極了，扯着大娃袖子，“哥，你看她！”
大娃手疾眼快，筷子頭瞄準了另一個。
還沒能碰到雞蛋，就被蘇海棠毫不猶豫的打歪了去。
大娃怔住，蘇海棠作勢又要痛下毒手，大娃怕被打，趕緊縮回手。
二娃一看雞蛋無望，揚起腦袋，扁扁嘴，嗷的一聲哭起來，“你個壞女人，不給我們吃雞蛋，我要告訴外婆！”
蘇海棠咀嚼着嘴裏味道很淡的煎雞蛋，徐徐下咽。
等二娃哭了一陣子，才慢條斯理道，“想吃雞蛋啊？可以！”
二娃哭聲戛然而止，大娃也默默的咽着口水。
蘇海棠不慌不忙的咬了口雞蛋，“你們說，雞要吃什麼長大？”
“糧食，蟲子。”大娃搶先回答。
“很好。”蘇海棠敲了下碗邊，“你們有誰餵過它們一口吃的？”
二娃雙眼水汪汪，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雞是我養大的，理應雞蛋歸我。”蘇海棠說完，二娃又癟了嘴角，她話鋒一轉，“想吃很簡單，以後養雞的活就交給你們，這個任務，同志們有沒有信心完成？”
兩個孩子如今的思維能力，還看不出蘇海棠在坑娃。
兩人只能眼巴巴瞧蘇海棠將一根雞蛋吃干抹凈，心在滴血，他們這個惡毒后媽，撞了腦子，現在終於是原形畢露了。
打個巴掌給顆糖，蘇海棠看着剩下的一顆雞蛋打了個飽嗝，“吃飽了，這個就分給你倆好了。”
士氣低落的兩小隻，頓時生機煥發。
一人一半分食，大娃囫圇往嘴裏塞，“我們養就我們養！你不能反悔！”
蘇海棠看着熊孩子狼吞虎咽，嘴角彎了彎。
腦袋仍舊昏昏沉沉，蘇海棠吃飽喝足就爬上了床，既然穿越來了，她接手這具軀體，就要打好根基，身體啊，是革命的本錢。
沒了蘇海棠管制，兩個小不點對雞蛋意猶未盡，匆匆忙忙趕到雞舍。
說是雞舍，不過是依着牆根用紅磚壘砌來不大的圈舍，上面蓋着褪色的尼龍布。
兩隻母雞咯咯咯叫嚷。
二娃吮吸着手指頭，“哥，它們餓了。”
大娃表情嚴肅，“咱們不能被她看不起，走，拾點草料回來！”
圍爐村小路四通八達，沿着田埂曲徑通幽。
農田裏剛秋收過，只要肯在泥地里刨，多少能有收穫。
大娃沒吃過豬肉好歹看過豬跑呢，執行力強，帶着二娃興緻匆匆的跑出院門。
調皮搗蛋就有他倆，這個年紀狗都嫌，村裡人見他倆跑得飛快，避讓都來不及。
可還是在公社大隊的磨坊拐角撞到了人。
對方哎喲一聲，還沒來得及指責，大娃暈頭轉向，惡人先甩鍋，“你眼睛長屁股上了嗎？會不會走路！”
李綰凝暗罵晦氣，什麼野孩子！
一抬頭見是大娃，驀然愣住，“怎麼是你們？”
她本來是要去看閆家熱鬧的，沒想到熱鬧往她面前湊，這不趕巧了嗎？
要說這個熱鬧，當然是蘇海棠。
這李綰凝和蘇海棠的過節海了去了，聽說蘇海棠一天沒下地，李綰凝沉不住氣，趕緊來看看蘇海棠死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