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二章（2）

霍啟正色道：“楊成功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啊？我給你說，不要跟我提我聽廣播，不要提我練普通話，更不要跟我提那個‘混血兒’，你明白了嗎？”

楊成功看霍啟有點氣急敗壞，友好地笑笑說道：“不提，不提，咱就說正事，我的收音機賣給你，你給多少錢吧？”

“我啥時候說要買收音機了？你不要強買強賣嘛，我沒錢。”

楊成功不依不饒地說：“你就當幫幫哥們的忙，我正有事籌錢呢，你給個價吧。”

“我真沒錢，你看我像錢嗎？像的話你拿去吧。”

楊成功見霍啟不為所動，嘆着氣故意說道：“算了，不幫忙就拉倒，以前我還認為你挺仗義，沒想到你這麼水米不進，我走了。”

霍啟見楊成功要走，有些不好意思，忙說：“你幹啥呀要籌錢，能告訴我嗎？”

楊成功道：“大事，你買了我就告訴你。”

霍啟道：“我確實沒錢，有錢我借你都行。”

“那糧票也行，你肯定有糧票，對吧？”

霍啟無奈地笑笑說：“你真執著，我算服你了，那你開價吧！就權當幫你忙了！”

楊成功想了想說：“這樣吧，二十斤糧票，細糧！”

霍啟應聲砍價道：“十斤！”

“你太黑了，有這麼還價的嗎？加點吧。”

“十二斤！”

“得，給你吧！是我自尋着吃虧呢！你說我這心怎麼覺得虧得慌呢？”

“我平白無故被人拉着買他的東西，我得罪誰了我？”

“你別逮住便宜還賣乖，算你前輩子燒高香了，你還……”

“你快告訴我你籌錢幹啥去？”

“霍啟，這事我就告訴你一個人，可別給別人說……”

一輛麵包車顛顛簸簸地駛向石崖村，路面揚起漫天的塵土，嚇得路旁的雞鵝一通亂叫。石文的二爸和二媽特意為石文奶奶過生日從城裏趕回石崖村來了。

石文二爸每年都會雷打不動回石崖村兩次，一次是春節，一次是奶奶過生日的日子。倒不是石文二爸有多麼孝順，或對石崖村有多麼深的感，其實他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對各種約定俗成的行為規範、各種世俗的禮儀標準他都不越雷池一步地執行着。他來到這個世界就好像是要做各種禮儀規範和規章制度的聽話的孩子。

石文家的堂屋裏坐了一屋子人，二爸二媽圍着奶奶，桌上堆着他們帶回來的一大堆東西。他們今年帶回來的東西格外豐盛，除了一些像往年一樣的盒裝禮品外還有一些現吃的時令蔬菜和雞肉。石文二爸是一個不善辭的人，倒是石文二媽一直說這說那。她特意提到了他們買來的一大堆東西。她對奶奶說：“今天好好給您過個生日，中午讓您吃頓好的，我帶來的東西都是您沒吃過的……”

石文奶奶止住了二媽的話：“你們帶回來的那些東西都留下吧！大人就不要吃了，那些好東西留給娃們星期六回來吃，娃們嘴饞，也都在長身體的時候，需要營養，尤其是二武。”

不可避免地提到石武的近況，二媽顯得很有感觸：“二武要是當時留在城裏就好了，以二武的腦子，又那麼用功，保證一考即中。”

石武本來是有機會留在城裏的。他二爸、二媽都是城裏國營廠的普通職工，生活平凡也無他求，就是結婚多年只有兩個女孩，沒有男孩。石武從小便聰明伶俐，二媽就想把石武領養回家。石武在三歲那年被父親送到了城裏的二爸家。相比在石崖村，到了城裏的石武就像生活在蜜罐子裏一樣，可石武偏偏不領，他哭着鬧着不在城裏待，最後竟然展到以絕食相要挾。無奈之下二爸又將石武送回了石崖村。

也許二媽說得確有道理，如果石武一直留在城裏，也許早考上了大學，那誰又知道呢？現在一心想進城的石武，可能早已忘了他是從城裏回來的人了。環境有時候確實有着一種非比尋常的魔力，它在無形中左右着許多人的命運，只是我們都不曾認真地去看清。那些生活優越養尊處優的人，未必比那些生活在窮鄉僻壤的人就出類拔萃，只是他們有幸待在了一個更好的環境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