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民心易得,亦難得

第237章 民心易得,亦難得

第237章民心易得,亦難得

容玉將她這些時日查閱出來的事擺在桌子上“看看吧,青陽縣縣衙的賬簿。”

容玉面色不好看,她如今的確需要在江淮官員之中迅速建立威信,也的確需要尋一個錯處,但真的找尋到這個錯處的時候,容玉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問過了,青陽縣這十幾年已經換了三任縣令的,貪墨姜家軍將士撫恤金的那位,如今已經是一位京官了。”

溫知渝低頭看着那個數字,事實上,這個數字並不大,對他們來說,只是幾張銀票的事情,可這個銀子數後面,卻是無數條死在戰場上的將士。

“就憑這個,江淮的百姓,憑什麼要信姜家軍?”容玉捂着額頭,憤怒,不堪,以及茫然。

“這就是那個縣令的投名狀?”溫知渝甩了甩手中的賬簿。

“應該是,畢竟之後不久,他就離開了江淮,然後一路高升,你覺得,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原因?”容玉無意識的撥弄着算盤珠子。

“這件事,周崇知道嗎?”溫知渝盯着容玉,容玉手下一頓“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所以我在問殿下。”

“老師不知道此事,那個時候,江淮也還不是老師做主。”於恆從門外走來,看着溫知渝“溫姑娘可以放心,若老師要隱瞞此事,您和公主一定查不到。”

“你是周大人的學生?”

溫知渝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於恆點頭“是,這和姑娘所說的事,應沒有關係。”

“的確沒關係,但若是於大人和周大人是一路人,於大人不也不可信嗎?”

“知渝?”容玉試圖攔一下溫知渝,她之前已經查過了,周崇這個人沒什麼問題,且在江淮百姓之中深受愛戴,溫知渝和她談起此人的時候,也多是敬佩。

怎麼突然就翻臉了,這些文人,可是把名聲看的比自己命還重要。

於恆的臉色已經難看非常,但老師曾和他說過,此事,的確是江淮官府對不住百姓,無論如何,都得妥善解決。

“溫姑娘,你身無功名,不曾做一方父母官,自是不知,這父母官做起來有多難,周大人已是筋疲力盡了。”

溫知渝看着他“我知道,可百姓從未容易過,若只是漂亮話,我也會說。”

容玉看着於恆那張臉,該怎麼說呢,於大人還算白凈的麵皮,已經是五顏六色了。

“你。”

溫知渝看着於恆這般,卻是笑了“百姓本該說的更難聽的,可他們卻不會說出口,甚至要對我們感恩戴德,若是殿下不曾發現,這件事或許永遠無人知道,就此塵封。”

於恆的憤怒平息了,溫知渝看着那一個個名字,除了他們的家人,或許早就無人記得了。

“這一次,我無意為殿下爭取功勞,我只是覺得,這個朝代,果真是糟糕透了。”

書房裏一片寂靜,容玉看着於恆的樣子的,等着這位年輕的官員平靜下來。

“於大人先跟着我吧,此事總要解決的,還是說,周大人打算瞞着此事?”

周崇自然不會這樣做,但他在讓於恆來青陽縣的時候,卻說過,若殿下執意隱瞞此事,讓於恆不得與殿下起衝突,告知他,他來解決。

可如今這情況,於恆說不出那話來了。

容玉起身拍了拍於恆的肩膀“周大人看輕本宮了,若本宮當真那般,與當今陛下有什麼區別?我早就說過,我更像我的母后。”

陳家村,青陽縣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村子,和其他的地方沒什麼區別,一樣的破落,貧窮,瞧不見希望。

陳家村要更慘一些,當初參軍,陳家村的老少爺們沒一個回來的,只剩下些半大小子和老弱婦孺。

所以,陳家村如今男丁稀少,日子更是難過。

容玉他們在離着陳家村還遠的地方停下,因為前面的路,馬車根本過不去。

“殿下,我們得走過去。”來領路的捕快熟知這裏的地形,再往前,全是崎嶇難行的羊腸小道。

“那就走吧。”容玉看着這樣的道路,對着溫知渝苦笑“我從前還嫌棄過京城外城的情況,如今才發現,我才是那個不食煙火的。”

溫知渝沒言語,她只知道,大胤隨便一處縣城,就堪比她那個時代國家最貧困的地方了。

當初在溪源縣便是如此,而溪源縣,相比起來竟已經算得上富庶了,她若非沒系統保障,當真是活不下去的。

“這陳家村,怎麼這麼多的男丁參軍?”

“陳家村窮啊,這地方原本就是荒地,當初招兵買馬的時候,那軍餉給的高啊,自己去了,就能讓家裏人活下來。”

領路的捕快說著這話,沒什麼情緒,彷彿再正常不過了,一條命換幾條命,沒什麼不值當的。

容玉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於恆和溫知渝跟在容玉身後。

“溫姑娘,冒昧的問您一個問題。”

“大人請說。”溫知渝看着於恆,面色微微有些發白,江淮的夏天來的更早一些,天氣是一日熱過一日了。

“殿下來江淮之後,做事大刀闊斧,這我倒是能理解,但我不明白,殿下為何要翻舊賬?”

溫知渝看着他“大人這話說的,倒是讓我聽不懂了。”

“您應該明白,殿下做了封地主子能做的事情,卻不插手官衙的事,如今,更是翻出十幾年前的舊賬來。”

於恆實在是猜不透容玉的所思所想,這位公主殿下好像什麼都做了,又好像什麼都不曾做。

“大人覺得,殿下這只是在翻舊賬?”

於恆看着眼前的溫知渝,公主殿下去何處都帶着這位溫姑娘,但這位的身體,實在算不得好,只是走了這一段路,光潔的額上就已經冒出細密的汗珠,說話的時候,喘息也急促了一些。

“那大人可曾想過,這些舊賬背,是誰受了委屈?”

溫知渝停下腳步,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珠,“是江淮的百姓,這一筆筆舊賬,會讓百姓逐漸失去對府衙的信任,在別處自然沒關係。”

可這是江淮,這裏,將是容玉最大的底氣和將來最安穩的後方,容不得半點損失。

更何況,江淮的舊賬,多數是和當初的姜家有關,容玉不解決這些事,她就拉不起姜家的旗幟。

“民心易得,亦難得,於大人,你和周大人有什麼可怕的,放手去做吧,反正,如今不是有個能給你們墊背的嗎?”

於恆順着溫知渝的眼神看過去,容玉走在前面,和那個縣衙的捕快竟也能聊起來。

那捕快,幾乎忘了剛才的膽戰心驚,自己身邊可是個貴人。

陳家村,附近十里八村都知道,陳家村這地方,寡婦多,男丁少,附近的人家,是萬萬不肯將閨女嫁到陳家村的。

畢竟不管嫁到誰家,那家裏怕都有幾個帶着孩子的寡嫂,家裏沒男人,姑娘嫁過去,怕是連飯都吃不起。

陳家村裏有一戶人家,陳老根家,陳老根這個人,當初都說是個有福氣的,媳婦一連給生了六個小子,當初,村子裏誰不羨慕啊。

可十幾年前,陳老根家五個兄弟都去當兵了,就留下了一個六小子,那時候,陳老根家裏可是富裕了一陣子,家裏又是蓋房,又是買地的。

誰知道,這好日子沒過多久,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陳家村的男丁卻一個都沒回來。

陳老根家裏只剩下一屋子的寡婦孩子,男人就剩下一個陳老根和一個半大小子。

幸好,那陳六山雖是個小子,卻也是個有魄力的,勉強護得住這一屋子的女眷。

但光有魄力不行,這麼多人總得吃飯啊,家裏孩子又多,陳家人就是累死在地里,也填不飽家裏所有人的肚子啊。

如今陳家老大家留下的小子病了,陳家連看病的銀錢都拿不出來,陳老大家的沒辦法了,要將閨女嫁出去,不看人家,只看聘禮。

陳老大家的知道,這些年,她全靠家裏孩子撐着,家裏的孩子都懂事,當娘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怎麼會賣了自己孩子呢?

“你那個死鬼爹,說走就走,就剩下咱孤兒寡母,大小子要死了,我能有啥辦法啊。”

陳老根抽着旱煙,一句話都說不出,陳六山坐在遠些的地方,眼眶都紅了。

他這個年紀,早就該成親了,可陳家這情況,也沒姑娘敢嫁過來,可要讓他分家,陳六山又狠不下心來。

“娘,我知道的,娘,只要能給大哥治病,你賣了我吧。”

“不行。”十幾歲的瘦弱少年走出來,看着他娘“這些年,就是為了供我念書,家裏才這麼難的,如今為了給我治病,您又要讓妹妹去嫁給一個鰥夫,那我還算男人嗎?”

女人的哭聲嘶啞而絕望,周圍的人家都習慣了,這幾日,陳家每日都得來一次。

看上陳家大姑娘的,是個鰥夫,家裏的娃都比陳家大姑娘歲數大了,你說這不是作賤人嗎?

一個村子的,若能幫襯,自然會幫襯一把,可陳家村的,誰不難啊?

“作孽啊。”有人嘆了一聲,接着就下地幹活去了,今年沒了賦稅,陳家原本是能鬆一口氣的,可病不等人啊,這看病抓藥是最費錢的,也是最等不得人的。

容玉隔着半個村子就聽到女人的哭聲了,問了一句附近的人家,知曉了陳家的境況。

“殿下,該進去了。”溫知渝提醒了一句,容玉站在那個木門前面,這陳家的院子當初修的倒是不錯,只是如今已經破敗不少了。

“知渝,我如今是不是變得心軟了?這又不是我的錯,可我,竟覺得對不住陳家。”

“公主怎麼沒錯?他們打下的天下,最後不是容家坐上去的嗎?您走向公主的榮華路,不就是這些人的血肉鋪就的嗎?”

溫知渝說的太過平靜了,容玉囁嚅着,“知渝,你這話,是不是太過無情了?”

“殿下,我說錯了嗎?”

“沒有。”她只是想要自己好過一點。

“既如此,殿下應該清楚,您的確愧對陳家。”

陳家的門被敲響了,很快,陳六山就來開門了,他原本以為是媒人來了,卻沒想到,門口站着一群不認識的人。

“你們是?”陳六山看着容玉身邊的侍衛都高大健壯,還帶着刀劍,便警惕的站在門口,擋住了裏面的家人。

“這裏是陳大山家嗎?”

陳大山,就連陳家都許久不提起這個名字了,一個死了十來年的人,甚至陳家都不能給他立碑。

“那是我大哥。”

陳六山讓開身子“各位請進吧。”

容玉深吸一口氣,她今日穿着男裝,但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個女子,陳家人看着突然走進屋子裏的一群人,都慌忙起身,哭嚎的婦人也悄悄擦了眼淚。

“爹,他們是來尋大哥的。”陳六山低聲說了一句。

“各位大老爺,我家大山已經死了十幾年了,你們還來尋他作甚啊?”陳老根佝僂着腰,這是這麼多年在生活的重壓之下壓彎的腰身,自他死了五個兒子之後,就再也沒有直起來。

容玉看着陳老根,對着他行了一個大禮,沒有跪,但對容玉來說,已經非常難得了。

只是於恆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魂魄怕是都被嚇走了。

“老先生,我很抱歉。”容玉看着他“此事,為青陽縣縣衙之過,為貪官污吏之過,為朝廷之過。”

容玉說的太過鄭重,陳家人緊張又茫然的看着她,陳老根努力站直身子。

容玉身邊的侍衛遞過去一個盒子,容玉接過,遞給陳老根“十五年前,當時的青陽縣縣令貪墨了青陽縣陣亡將士的撫恤金,這些年,我是按照大胤錢莊裏中等利息來算的。”

容玉打開盒子“陳老先生,您共有五個兒子戰死沙場,其中,您的大兒子陳大山戰死時已任校尉一職,撫恤金為一百兩,其餘四個,為五十兩,共三百兩,以及這些年的利,共五十七兩銀錢。”

容玉遞過盒子“這是朝廷欠您家的三百五十七兩銀子。”

容玉送了銀子就打算走,讓這一家人慢慢消化這件事,不過臨走之前,容玉看着那個被扶着的病弱少年。

“你是陳大山的兒子?”

“是。”那少年行了一個禮,姿態得體。

“或許沒人給你說過,你的父親陳大山是個很有能耐的人,若他能活着,或許能掙一個將軍之位。”

容玉隔着一段距離看着那個少年“虎父無犬子,好好活下去吧。”

容玉他們離開了陳老根家,“來都來了,將這個村子都走一遍吧。”

溫知渝悄悄看了一眼於恆,這位向來冷淡的於大人,眼圈都紅了,看來真的是被容玉打動了。

可於恆想不到,這件事將來會成為重組姜家軍最有力的徵兵宣傳。

“走吧,下一家。”溫知渝打開名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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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親手養大的男主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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