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村內的陰魂
老農這陰魂的記憶，彷彿還停留在了他活着的時候。
村落明明已經荒廢，很多地方長出的雜草，都比人都要高了，但是他好像根本沒有察覺，一邊在前面領路，一邊還對楚凌介紹着這是誰家的房子，這是鐵匠鋪等等。
楚凌一邊前進，一邊觀察着四周。
很快他就發現，這村子裏房屋的破敗，時間久遠是一回事，而更多的原因，則是這些房屋遭到了破壞。
妖獸攻城，房屋倒塌，村子荒廢——
這三點聯繫起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隱隱之間，楚凌似乎也猜到了藏鋒劍府如此做的原因。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老農停下腳步，指着遠處坡上的雜草叢道：“少年郎，那就是我家，我現在先回去收拾東西，你有事情可以來找我。”
“嗯，好的。”楚凌點點頭，抬頭望去。
不遠處的土坡上，早已看不出有房屋的樣子，看着老農慢慢走去的背影，楚凌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他不是對着老農的陰魂，而是對着這村子曾經遭遇的慘劇。
四周倒塌的泥土牆壁，地上散落的爛木柱子，還有尚未被歲月磨去的痕迹，等表明了這個村落曾經遭遇過屠殺。
老農的陰魂說過，他們村子打算今晚撤離的。
那就是說，他們在撤離之前，妖獸攻了進來。
楚凌閉上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自己的鼻子裏，飄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耳邊彷彿傳來忽遠忽近的哀嚎和慘叫。
這聲聲求救聲，穿過了歲月，迎面而來。
楚凌再次睜開眼睛，眼神靜如古井。
他邁步朝着老農剛剛所指的山坡走去。
既然對方有所要求，那自己就去看看。
往前走道斜坡前，楚凌感覺腳下有種黏膩的感覺。
低頭一看，地上的泥土，呈現鐵鏽一般暗紅的顏色，而自己的腳下，沾着黏黏的褐色液體。
就彷彿是浸透了大地的血液，經過數十年的時間依舊存在。
很難想像，到底要殺死多少人，才可以蓄下如此多的血液。
來到坡上，眼前的茅草叢中，有一些斷木露在外面。
楚凌沉吟片刻，抬手揮動一下。
呼啦！
一股強勁的氣流吹起，茅草齊刷刷導向一邊。
氣流不停，呼呼作響，大片的茅草頓時被連根拔起。
片刻之後，一座已經倒塌的石屋出現在楚凌的面前。
這石屋不像是給人住的，更像是村子裏用於祭祀的祠堂一般。
此刻斷壁殘垣中，出現一片地面完全是黑色的磚石地面。
這黑色的地面，和周圍的青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地上堆着的大片白骨。
楚凌瞳孔微縮，邁步走過去，看向滿地的白骨。
這些骨頭，有大有小。
最小的顱骨，比楚凌的拳頭都要小，顯然屬於嬰兒。
大的則如成人那樣。
而且不止是人的骨頭，還有牛骨、羊骨，狗的骨頭。
並且幾乎每一根骨頭上都有猙獰的齒痕，這是被啃咬的明證。
剎那之間，楚凌的眼前就浮現出當年的慘狀。
妖獸攻城之後，擁有智慧的妖族首領，將村子裏的村民都集中到這個石屋中。
所有的妖獸，將村民們圍在中間，看着他們瑟瑟發抖，哭喊絕望。
然後隨着首領一聲令下，所有的妖獸咆哮着一擁而上，將村民們撲倒，拖拽，啃食。
所有的村民都在極端的痛苦和恐懼中死去。
而妖獸們卻在得意大笑，狂歡。
楚凌心中，怒火衝天。
這時候他眼角有光芒一閃，幾步走去，將骨頭挪開，頓時發現了一柄斷劍。
而斷劍還握在一隻手骨中。
這顯然是一個劍修。
不知道這個劍修當時是被這些妖獸抓來，而是前來村子拯救村民的。
結果他也沒有能夠擋得住妖獸的攻勢，命運於此。
但是到底，這個劍修都沒有鬆開手中的劍。
楚凌眸中精芒閃耀，銳利得彷彿要刺破長空。
他彎腰將已經生鏽的長劍撿起來。
手指在上面輕輕一抹。
銹跡頓時窸窸窣窣全都灑落下來，露出劍身原本的樣子。
劍身上，刻着兩個字：青禾。
“青禾村，青禾劍。”楚凌輕聲念道。
話音落下，劍身微微一顫，緊接着，他前方緩緩凝出兩道虛影。
其中一個，就是指引楚凌來到此地的老農。
另外一個，是身穿青色長裙的少女，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年齡，眉目之間，和老農有幾分相似，應該是他的孫女。
只不過，少女的長裙上，沾染了大片的血漬，幾乎浸染了全身，手臂和脖頸上，還有着猙獰恐怖的傷口。
這些應該都是她臨死前造成的傷勢。
老農看向楚凌，微微一笑：“少年郎，你都知道啦？”
“嗯。”楚凌點點頭，看向對方，“為什麼？”
“什麼？”老農目露疑惑。
楚凌道：“為什麼不襲擊我，而讓我看到這些。”
說話的同時，楚凌指向附近：“據我所知，這裏的陰魂，應該都會攻擊生靈，而你為什麼沒有。”
老農恍然，笑了笑，道：“這裏的人也不是全都會攻擊生靈。”
他口中的人，自然就是舊城的陰魂。
老農繼續解釋道：“那些成為惡鬼的，其實他們也不想，只是生前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在絕望和憤怒的情況下，他們迷失了自己。
但也有一部分，向我們這樣，保留了生前的意識，所以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們是在妖獸攻城的那一夜死的嗎？”楚凌問道。
老農臉上肌肉抽了抽，顯然是想到了那恐怖的一幕，不過他還是回答道：“是的，那一夜，所有人都死了，我的孫女，是一名劍修，在城中的家族擔任供奉。那晚她想回來救我，救下全村的人，但是也沒能逃過妖獸的魔爪……”
楚凌看向少女。
少女的表情有些愣愣的。
她的視線在楚凌身上停頓片刻后，就落在了青禾劍上。
那是她生前所用。
楚凌將青禾劍遞到她面前。
原本他以為，少女會記起什麼，或是伸手抓住青禾劍，但少女只是喉嚨動了動，然後發出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我們……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