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山弔古篇 第四章:木頭手臂

迷山弔古篇 第四章:木頭手臂

男人醒來的瞬間,連4周的溫度也隨之驟降。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股擋不住的殺氣,就像正與飢餓的野獸對視1樣,忍不住膽寒。

“你是誰?”男人用低沉的聲音詢問。

我想回答,但脖子被扼,感覺眼睛都開始外凸了,舌頭更不自覺地伸出來,只剩下氣管里咕咕的餘音。

本以為將命喪於此,卻在彌留之際,被1下丟到了對面的床上。

顧不上喊疼,我開始邊咳嗽,邊瘋狂地大口吸氣,恨不得把周圍所有的空氣收進肺里,儘快發生氣體交換,開始有效供氧。

雖然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但1准不怎麼優雅。相傳饕餮張嘴能吞噬天下萬物,但吃相怪異難看,興許就是我現在的德行。

真沒想到活了2十多年,還是頭次體會到能正常呼吸的快樂和幸福。真的他娘的爽啊!!

這期間,那人始終1言不發地坐在自己的床邊,盯着我也不動1下,好像個機器。但我瞧得明白,他面容還是十分憔悴,額上淌出豆大的汗珠,剛才那種如野獸般的目光已經渙散。

萬幸啊,這傢伙的身體狀況不在全盛時,否則剛才那1下,本人可能就掛了!

緩了好1會兒,呼吸終於順暢許多,正巧聽到那人重複剛才的問題,聲音冷的怕人。

“我是誰?是你救星!”我沖他吼道,“他娘的,老子好心救你,不感謝也就算了,還要出手行兇,有沒有天理了!等着,我現在就去報警,讓警察叔叔來評評理!”

說著假裝起身出去,就為嚇嚇他,希望對方服軟。

可等我的手將碰還未碰到門鎖時,就聽咔嚓1下,帶着腐臭味兒的黑風從旁掠過,將鎖頭和門把手1起懟了出去,撞在過道的牆上又掉落在地,噹啷啷跳了幾下,就不動了。

偏頭去看,正是那人搞鬼!烏黑色的木頭假臂在我臉旁,刺鼻難聞。

“你……不能報,我會被抓,他們人多,打不過。求你……”

他竟然也會害怕,會求人?但說話的方式極其生硬難懂,像個牙牙學語的嬰孩那樣。這傢伙該不會是瘋子吧?

還好說完這話,他沒有進1步動作,只是慢慢退了回去,明顯精神更差了,連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那股子臭味更盛,幾乎把我熏倒。

“你能聞到?”男人似乎很吃驚。

“廢話,老子被嗆得快吐啦!”我捏着鼻子說,“味道是從你假臂上來的,大概材料腐爛了最好拿掉,要不然上面指不定會滋生出什麼,等傳到你身上就麻煩了!來來來,讓我幫你摘掉它。”說著走過去,就要動手。

“不礙的,我身體弱了,這味道也就來了。”

不顧我驚異的神色,他揉揉臂膀,又說,“從小這樣,慣了。”

聽他這麼說,我瞬間有種同病相憐之感,敵意消了兩分,隨即頭腦1熱,就問他以前遇上這情況都是怎麼解決的,我是醫生,如果需要藥物治療,隨時都能幫上忙。

話1出口,這傢伙竟望向我啥都不說,肚子裏倒是發出咕嚕嚕的響聲。好傢夥,那聲音大的,像是某種猛獸在咆哮,深夜的房間裏聽了,真有些瘮人。

他該不會是食人族的吧?怎麼看到我,反而勾起了食慾呢?

後來經過解釋才知道是誤會,原來他為了躲避1些人的追捕,好幾天沒吃飯了,所以才逼不得已躲進這裏緩1緩。如果讓他吃飽了飯,體力恢復,怪味就會被壓制。

聽這話,我深感奇怪,還沒來得及詢問是怎麼回事,肚子竟也跟着開始了抗議,這才想到自己也是奔波良久,到現在水米沒粘牙的主。

“好吧,等着,我去找吃的,好人做到底了。”說完開門要去找老闆娘,誰知她和那姑娘,還有幾個住客正站在走廊上,通過門上那窟窿往裏看呢,可能都是被剛才破門聲給引來的。

見我出來,住客們1哄而散,只剩下老闆娘她倆,雙雙看向地上的鎖頭和門把手。

“不是俺,是那貨弄嘞。”我瞧出事情不對,趕緊撇清關係,同時問老闆娘廚房裏還有沒有現成的飯菜,並拿出錢準備買些祭祭5臟廟,而且強調是要雙人份的。

當姑娘得知那人醒了后,2話不說便衝下樓去,老闆娘則從我手裏接過錢后才離開。

沒過多大會兒,1大盤子西紅柿炒雞蛋就出鍋了,雞蛋放得真不少;另外是1盤子醋溜白菜和4個大饅頭,被姑娘小心翼翼地端進屋裏。她走前又偷着瞄了兩眼,才心滿意足地帶上房門。

看見吃的,這傢伙也不客氣,抓起饅頭,筷子別菜就往嘴裏胡嚕。原本我還想說點開場白或者做個自我介紹啥的,但瞧見飯菜消失的速度,知道再慢可能連湯都喝不上了,於是也搶過1個饅頭吃了起來。

大約幾分鐘后,盤子就像被洗過1樣,乾乾淨淨。

我勉強吃個半包,再瞧這傢伙似乎都不點滾兒,1臉期盼地看着我,那意思要多明白就有多明白。

無奈,我又忍痛掏了錢,讓老闆娘添菜加饃,要求吃飽為止。

最終前前後後添了3回,花掉了4十多才終於結束。

老人們常說,肚裏有底腳不打晃,對面這哥們兒就是典型的案例:吃飽后明顯精神不同了,連那股子腐臭味都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讓我忍不住感慨,世界的奇妙。

現在我倆終於能坐下來,好好聊聊了。

通過相互介紹,才知道這人叫湯1局,打小被人關着,很少有機會與外界聯繫。也就是最近,關押他的地方突髮狀況,他才趁機逃了出來1路狂奔到這,因體力不支不得不進來暫避1時。

當我問起他的假臂時,湯1局說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成這樣的。似乎有記憶以來,自己的兩條手臂就已經被假的替代。

說著,他將的確良外套脫掉,露出1身結實的肌肉,以及那對黑漆漆的假手臂。

我看得清楚,他右臂斷口在肘關節靠上兩指的位置,是從右往左斜向上去的。而左臂斷口幾乎到達臂根處,斷口方向正好與右臂相反。似乎當年有什麼鋒利的東西,斜着切斷了他的雙臂。

讓我深感意外的不是這可怖的創傷,反而是那對假的手臂。

它們明顯取自於兩節完整的木頭,后經過巧手工匠雕刻,如果不是因為顏色和紋理的話,單看模樣幾乎可以亂真。倘若能在表面罩上1層人造肉膜,除了動手去摸之外,再難有人能看出真假。當然,那都是后話了。

“你說你是從小就被人裝了這假貨?”說著,我戴上手套,仔細檢查接口,“不對啊,這假玩意已經和你長在1起了,不像更換過。如果從小被裝上,怎麼會……”

湯1局披上衣服,坐在床邊,身體微微發抖,似乎想起了某種可怕的往事。

過了好1會兒,他才開口道:“是小時候裝的沒錯。1段時間我發現它像有生命,不斷往身體裏紮根,我長大,它們也長大,好像1開始就是我的,甩不掉。”

望着我,湯1局慘然1笑:“它當我是養料,在掏空我的身體。如果狀況變差或肚子餓,它就開始鑽,那種味道也會出現,但很少有人能聞到。你,是第3個。”

聽他的描述,我已經猜到製作假臂的木料是什麼了。

血陰木!

1種專門用血養出來的奇木。它們多生長在極陰之地,無需陽光和水,只要有血,尤其是腐敗的污血中才能生長。但生長速度極慢,能長成黃瓜大小,就需數千年之久。

看看用在湯1局這對手臂上的材料,起碼數萬年靠上了。

據說在唐肅宗乾元元年,發生鄴城之戰時,唐軍曾以6十萬的重兵圍攻鄴城半年之久,最終也沒能取得勝利,反而被史思明的5萬兵力擊潰,損失慘重,士氣和威望下降,甚至直接改變了安史之亂的結局。

因為那場戰鬥太過慘烈,死傷人數眾多,雙方都來不及清理戰場,以至於無數屍體暴露在外多日,致使鄴城方圓數十里都能聞到惡臭。

當戰鬥終於結束,雙方開始清理戰場,有名姜姓軍醫隨隊搜尋,在屍堆深處,找到了1棵從血窩子裏孕育出來的奇怪樹苗。

那東西通體烏黑,連葉子也是黑亮黑亮的,聞之有淡淡的腐臭味,卻不需日照和澆水就能生長,1旦靠近人體,還有股吸附力。

發現了此物的奇妙,姜姓軍醫沒有聲張,而是將其掩蓋起來,直到多日後才偷着返回,將樹苗移植到了自家後院極陰處並小心照料。

經過多年研究,他發現如果把樹葉搗爛成泥,抹在動物斷肢的創傷面上,不止能消除病痛快速凝血,1段時間過後傷口還有長出新肢的苗頭,像壁虎續尾那樣。

也許是被植物中某種毒素所影響,姜姓軍醫開始變得越發瘋狂,曾用許多無辜的生命餵養那株樹苗。到最後甚至連自己和家人都不放過,簡直像是入了魔。

怎奈這類奇聞總會不脛而走,很快便勾起不少方士的好奇心,認為那奇木能做丹頭,煉製長生妙藥,於是多次找到姜姓軍醫,央求他能割愛,甚至願用萬兩白銀作為交換。

面對這株奇怪莫測的植物,唾手可得的上好丹頭,有幾個人能不受貪慾所累呢。最終央求和勸說變成明搶,死傷多人,直到那奇怪的樹苗再次消失,留下的也只剩個傳說而已。

沒想到,今天我竟看見真的血陰木了!

這麼說那股刺鼻的腐臭,就是血陰木特有的氣味嘍!回想羅磊身上也有類似氣味,莫非他也持有血陰木?又或者和湯1局1樣?真讓人捉摸不透。

另外,還有個疑問我想不通。

世上能仿造真人肢體結構,用血陰木將各細節,做到以假亂真的能人雖不算多,但應該也不至於是獨1份。可做出來后呢?

若只是簡單套上去做做樣子很容易,要使其與身體完全融合,像真的手臂1樣去用,單靠血陰木自身特性恐怕遠遠不夠,還需要用巫醫術連接人體的經絡才行。

我沒聽老頭子說過這事,難道除了葯家,時至今日還真有其他人懂巫醫術?

嘶,該不會是……

忽然有個想法在我腦中炸開,於是問湯1局,那個困住他幾十年的地方到底在哪兒。

“就在那。”湯1局朝練家集南邊1指,“大概跑上幾天,會見到山溝里有個老房子。除了我還有其他人,他們也出不去。那些人以治療的名義困住我們,根本沒人會懷疑。”

聽到這話,我在心裏誒呀了1聲,暗道:莫非真是這樣?那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和着我1直找不到的療養院,竟然就是關着湯1局的地方嗎?

如果真是如此,又像羅磊推測的,那些人手裏有《越方書》,就能解釋1切了。

這麼看,湯1局不僅是我的福星,還是我打入敵人內部,最好的投名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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