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山弔古篇 第一章:小女孩
1926年,平陽府西南窩溝村。數不清的人影趁着夜色,從4面8法向村尾聚集。
讓人捉摸不透的是今晚流雲遮月,視線本就不好,村民們又都早早熄了燈,使得崎嶇不平的村路更加難走,可這些人中竟沒有1個提燈用火把的。
更詭異的是,他們除了走路發出輕微的腳步聲外,連大氣都不帶喘1下的,沒有交頭接耳,所有人的目標,皆是村尾唯1那家還亮着燈的茅草房。
“阿白,我怕……”
茅草房裏,1個45歲的小女孩縮到父親身後,用顫抖的聲音訴說內心的恐懼。
可男人沒有回應,只是原本挨着牆的身體,與牆壁貼得更緊了1些。他攥着明晃晃的鐮刀,凝神靜氣,聽着那些腳步聲由遠及近。
屋子裏還有個半大小子,也學父親那樣手握鐵鍬,將母親護在身後。1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能清晰地看到緊張和不安。只不過身為男子大丈夫,他不好像妹妹那樣講出口而已。
腳步聲消失了,男人推開窗扇1看,外面黑壓壓的如山似海,不大的院子裏這家人想逃,別說沒門了,就連窗戶也沒有。
見到這情況,連男人都為之動容。正當他想做點什麼,緩解心中壓力時,女主人忽然推開男孩奔了過來,在男人耳邊懇求道:“娃他爹,他……他們是要尋丫頭做那件事。咱們不……不如……”也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有疑慮,女人的話說到半中腰停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人,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男人好像早就猜到女人會說這話,猛地回頭,雙眼怒視着她,1字1句道:“你——想——干——什——么?”
是個人都瞧出男人臉色不善,更何況是與他同床多年的妻子,深知其脾氣秉性,見狀,剛剛鼓起的勇氣1下消退不少,使女人下意識低頭,不敢再與他對視。
但這種怯懦,也僅是片刻而已。當她瞧見滿臉無辜和懇求的女兒,又瞥見1旁神情緊張的兒子時,女人的眼中爆出了火花。
所謂,為母則剛。為了家和孩子,她決定不再屈服,選擇回瞪向男人,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把丫頭交了去吧,起碼咱小還能活。否則……否則你們老牛家,到你這就絕後啦!”
為怕男人固執己見,女人專門用他最在意的事情做突破口,果然獲得了奇效:男人神色猛地暗淡下來,大概是內心發生了動搖。
為怕夜長夢多,女人趁此時機搶步過去,1把拽住女孩。
“娘!!”可能沒料到是這結果,女孩驚恐地看着女人,用全身的力氣,擠出這原本最熟悉不過的稱呼。
與女孩的目光撞在1起,女人眼中閃過1絲歉意,但轉瞬即逝:“走。只有交出你去,俺們才能活!為了這個家,你也該做點什麼了!”
語調聽上去冷得怕人,手上用力,已經半推半拽地把女孩弄到了門口。當她正要伸手開門的剎那間,忽然寒光1閃,就聽哆的1聲,那柄鐮刀的刀尖,深深釘在了把手上。
刀刃上寒芒吞吐,距離女人的手背不過寸許而已。
這突如其來的1下可把女人駭得不輕,於是慌忙抬頭,用極其怪異的眼神看向男人。
男人已經把女孩重新拉回到自己身後,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們想拿丫頭續命,除非俺姓牛的死了!”
話已經說到了這份兒上,完全沒有迴旋的餘地,女人比誰都清楚,所以頹然地癱倒在地,開始掩面抽泣起來。
兒子跟媽近,這時候連忙出聲安慰。
男人則不去理會他們母子,只是沖女兒微1點頭,便拔出鐮刀,踢開屋門跳了出去。
面對院中這許多原本相熟的村民,男人狠咽了口唾沫,隨即將鐮刀橫於胸前,沙啞地喊道:“爬!都給老子爬得溜遠!只要姓牛的在,誰都別想動俺丫頭1根指頭!你們……”
話還沒說完,忽聽嗚的1下,有什麼東西奔着男人腰部襲來。
正巧流雲飄動,月光忽明,藉助眼角餘光看得清楚,原來有個村民已經按奈不住先動了手。1根鋼叉瞬間刺到,只要被扎中,保管骨斷筋折,不死都難。
不過還好,男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仗着自己年輕體壯,反應也快,於是將身體1轉,像個陀螺那樣險中又險地躲開了偷襲。
待偷襲那人因失去目標,身體控制不住朝前沖的瞬間,男人也剛好旋轉回來,順勢把手裏的鐮刀往前1送。
但聽得噗嗤1下,隨之而來的是堪比夜貓子般的慘叫,鮮血在夜空中畫出1道弧線,恰巧灑在其他村民們的面前。
要擱平時,這些淳樸的村民見到此等駭人的景象,早被嚇得退避3舍了,可今夜卻完全不同,他們不僅沒有害怕或後退,反而如鯊魚見血般,顯得異常興奮。
沒有人給出信號,這麼多村民卻像是相互間有了心靈感應,1起撲向男人,各個面露猙獰。
什麼柴刀、木棍、鐵鉤、石塊,甚至連板凳都被當作武器來用,如雨點般罩向男人。
耳中全是叮噹的金屬聲,再就是此起彼伏,強弱更替的哀嚎與怒罵。
屋子裏的女人和孩子們被這眼前的1幕嚇得傻了,縮在裏面1動不動。
院中打鬥的時間並不長。畢竟老話說得好,3拳難敵4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即便男人打定主意,豁出命去要保護女兒,但他也只是個普通的村民罷了,是血肉之軀。
開始還能有進有退,但時間稍長,體力和注意力就已經到達了極限,幾乎滿眼全是威脅,分不清真假虛實了。
很快感覺肩頭1涼,劇烈的疼痛信號被大腦接收,等他慘叫出口並回頭看時,上面已經少了足足34兩的皮肉,鮮血崩流,像小河1樣。
緊接着是小腿、屁股和后腰接連受創,男人被疼得怒火中燒,使勁兒舞動手裏的鐮刀,又傷多人,但很快力竭。鮮血順臂膀流到掌心,那唯1的武器也因此脫了手。
面對4方襲來的拳腳和武器,男人再無法抵擋,身子1歪,頃刻間便被人群淹沒。可即便如此,他仍拼盡最後1絲力氣,叫女兒小花快跑,直到再沒了聲音為止。
而幾乎是在同時,屋中傳來1聲女人的驚叫,立馬被1個村民注意到並提着砍刀沖了進去,但很快他又飛了出來,像被擲出的石子,急如流星,1下撞破院牆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圍攻男人的村民們早已停手,正瞧見那人飛出去的情形,全都1呆。
緊跟着他們似乎明白過來,紛紛吶喊着,各個像是見了獵物的猛獸,1股腦想擠進狹小的茅草屋。
可能是因為氣流被衝進去的人所帶動,原本還亮着的油燈,竟在這時候噗的1下滅了,裏面登時變得黢黑1片。
因為人數眾多屋中狹小,大部分村民被自己人擋在外面,他們只能圍住門口,焦急地詢問裏面的情況。
誰知裏面剛才還有人聲,但1瞬間似乎所有進到屋子裏的人都安靜下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緊跟着是接2連3,重物倒地的悶響,馬上有個人竄出並大聲喊叫。
外面的人都沒聽清他喊了什麼,只見那人雙手扒住門框,身體剛衝出1半忽然1頓,跟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開了。是那種粉粉碎,如吹散了蒲公英1樣地散開!最終在門檻上,只留下1身衣服。
這下,院子裏的村民們都嚇傻了,紛紛舉起手裏的武器,呈扇形退開幾步,緊盯屋內。恐怕這時候,所有人的腦子都短路了,連“逃”這個概念也已經想不起來了。
時間1點點流逝,屋內和院子裏始終保持着死1般的寂靜。這些人的腿都麻了,胳膊也舉酸了,卻仍沒有1個敢動的。
忽然,有人在這緊關節要的時刻,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打了個又大又響亮的噴嚏。這下子,幾乎震得他自己喉嚨發疼,耳中嗡嗡亂響。
而與他相鄰的幾人也是露怯,1起被嚇得叫了聲“媽”,然後都看向那人,面露不滿。
緊接着,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
眾人只覺視線1陣模糊,隨即第2個、第3個、第4個……所有的人都開始打起噴嚏,還是那種愈演愈烈,怎麼都停不下來的噴嚏。時間1長,幾乎連肺管子都是疼的。
“哇……”
第1個打噴嚏的人忽然吐出口血,人也隨即倒地,彈騰兩下便不動了。
有些事就怕起個頭,只要開始就會像得了傳染病1樣,根本停不下來。
霎時間,嘔血和噴血的人越來越多,場面幾乎失控。
大約十幾分鐘過後,原本嘈雜不堪的院子裏已漸漸安靜下來。伴隨着最後1人倒地,1切歸於平靜。
很快,空氣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恐怕幾裡外都能聞到。
堆積如山的屍體,真正是血流成河,宛如傳說中地獄1樣的場景,在村中上演。
究竟是什麼原因?所有人是不是真的死了?這1切又是為了什麼?沒人知道。
3天後,有兩個相熟的腳商進了村,打算像往常那樣用東西換些特產。誰知進村沒1會,就聽到他們的驚叫聲,跟着兩人瘋了1樣跑出來,臉色煞白的幾乎沒個人樣,大叫着消失在了來路。
又過了幾天,當人們找到那兩名失蹤的腳商時,他們舉止怪異,似乎見到過什麼可怕的東西,或遇上了天大的怪事,受了嚴重的刺激,人已經傻了。兩人被發現后,嘴裏就1直不停念叨着什麼“花開”“屍山”“仙鬼”等字眼,完全不知所云。
但大家唯1知道的,就是他們變傻前曾進過窩溝村。
當1些好奇心旺盛的人,想要去探尋究竟時,1場醞釀已久的戰爭即將展開,讓他們不得不丟下這件事,忘記了那個再沒有走出過活人的村子。
時間流逝,窩溝村和當晚事情的真相,1起被埋沒在山林當中,沒人再提起,更沒人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