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Ch52.合宿(7)
清晨五點四十分,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長途跋涉,冰帝一行人終於能傲然地站在靈山之巔俯瞰風景。令眾人遺憾的是,籠罩在山頂的薄霧即使在南風的吹拂下,也久久未散。他們不僅錯過了日出的奇景,更加沒看見什麼“寄居在山頂的神仙”。愛媛縣的靈山---神仙寄居的山峰,有負其名。
但多虧了山頂濃重得化不開的水霧,連有栖川臉上的狼狽也變得像蒙了紗般的模糊。至此,她還是那個能在冰帝學生面前指點江山,讓各家小姐們心悅誠服的後援協會會長,只除了她稍嫌沉重紊亂的呼吸,透過水霧清晰地傳到忍足侑士的耳里。
而忍足侑士,這個把有栖川害到如此境地的人,還算識相。他知道有栖川是典型的“戶內派”,所以從踏上崎嶇的山路之初,就老實地牽着她的手,以至後半段的路程,幾乎是忍足侑士拖着有栖川走完的。
打他們並肩同行開始,就不斷有頭髮花白的老年人,彎腰駝背地從兩人身邊經過,老人們手腳靈活,又是生活在周邊的當地人,幾乎轉瞬就消失在他們面前,而有栖川拖拉的身影則相形見絀,不僅邁步的速度愈發緩慢,走到最後,連形象都顧不上了。可是,即便這樣,忍足侑士也沒有一次出言嘲笑過她,當然也沒有鬆開牽着她的手。哪怕他們被其餘人甩開一大截。
或許,男人成熟的標誌不在於他的年紀是由哪個數字開頭,而在於他面臨身處窘境的女性時,如何表現。切記,別跟一個會在女士摔倒時,在她背後竊竊嘲笑的男孩子談戀愛,切記。
有栖川潤就這樣無聲地任忍足牽着手,一步一步上了山頂,曾經積壓在心裏頭的那些憤懣也隨着時間推移,慢慢地化作虛無。等兩人上山的時候,冰帝的同伴們其實已經在霧裏頭站了好一陣。又是多虧了這天然的屏障,讓包括跡部景吾在內的正選們沒注意到姍姍來遲的兩人。
忍足侑士和有栖川潤選了個十分安全的位置站着。
靈山之巔因霧氣的緣故,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景象,看不清山有多高,崖有多深。而人對未知最是恐懼,光是一廂情願的想像,甚至能把自己活活嚇死。所幸,團隊裏有兩個永遠無法停止抱怨的傢伙---向日岳人和宍戶亮。前者的聲音尖銳,但由於本人國語水平實在不值一提,翻來覆去也只是那句“哪裏來的神仙?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好不好。”相比之下,宍戶亮的感慨雖然短小精悍,但在茫茫霧氣里顯得格外清晰,他是這樣說的“
“這個年紀還相信神仙的人,是白痴嗎?”
於是,在幾秒短暫的靜謐后,向日岳人終於像腳下被臨時安裝了彈簧般,一蹦三尺高,一邊咋咋呼呼地叫:
“宍戶你再說一遍,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隨後,又是宍戶亮不留情面的辯駁,鳳長太郎怯生生的勸誡和跡部景吾不耐煩的制止。
這些在校園中司空見慣的場景,因為多了一層霧氣的遮擋,就順理成章地變得新鮮起來。在眼睛的作用被極大程度削弱的時候,耳朵也格外靈敏起來。有栖川潤一邊想像着向日臉上炸毛的表情,一邊描繪出跡部緊緊皺起的眉毛,凌厲到可以殺死人的眼神,不禁失笑。
她在霧氣里坦然地挑起唇角,即便長發被汗水浸潤,早就失去了淑女該有的風範,但終究怡然自得,能夠爽利地做一回自己,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
“岳人這個幼稚的傢伙。”
身邊的忍足侑士如是說。
語氣里是滿溢的,對搭檔的無奈和習慣。
有栖川是知道的,人和人的相處總有親疏,就算是一直呆在一起的三個好朋友之間,喜歡他,和喜歡他的分量也是不同的,當然這隻不過是出自友情的喜歡而已。
有栖川也知道,雖然身邊不乏優秀的異性,但她對忍足的情感也是不同的。而這一切似乎是從她被父親要求去月台接“那位來自大阪的少爺”的時候就註定了的。
誰說感情這回事,和相遇的先後沒有一點兒關係呢?
模糊的景色像運用蒙太奇的手法,將記憶和現實無縫隙地拼接。被忍足牽着手的有栖川潤開始想起,頭一回見到忍足的時候,這位從大阪來的少爺連新幹線的方向都搞不清楚,害得她在月台等了足足半個小時。
要知道,在此之前,有栖川潤可是從不等人的。
有栖川潤想,自己當時的語氣應該不怎麼友善,因為時至今日,她還能回憶起忍足侑士灰溜溜跟在自己身後的模樣。看看,他們連初遇都這麼戲劇性得不友好,完全沒有哪本青春小說里會安排這樣的相遇方式吧。
然而,有栖川潤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在自己身後小心翼翼道歉的傢伙居然在進入冰帝后短短一星期內,就被冠上了“天才”的美名,甚至在當月的首次後援協會人氣評選里一舉佔據了第二名的位置。
回憶是那麼漫無邊際,一旦沉迷,好像連時間的流逝都能忽略一般。
有栖川潤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在不合時宜地回憶起和忍足的點點滴滴的時候,可惜她的面前沒有鏡子,只有不知相隔多遠,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的深淵。
然後,她於迷霧重重中聽見身邊人近乎低聲的喃喃自語。
他說:
“我們在一起吧。”
在特殊環境下,聽覺變得異常靈敏的有栖川潤當然一字不落地捕捉到這句話。
雖然忍足並沒有指名道姓,但有栖川就是知道他的意思。
忍足需要的傾聽者只有一個,那就是她。
有栖川的心臟讀懂了忍足的願望,他說---我們在一起。
忍足侑士和有栖川潤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