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Ch45.你是誰?

42Ch45.你是誰?

有栖川潤做了夢。

穿着粉紅色蓬蓬裙的小姑娘站在大廳中央,接受着別人的注目禮。大廳里的其他人儘是小姑娘不曾見過的,明明是陌生的面容,卻又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哦,對了。

是他們嘴角的笑容。

小姑娘細細地看了一圈,原來大家微笑的時候,連上揚的程度都是一模一樣的,嘴角的紋路以相同的趨勢鋪展開來。

他們鼓着掌,眼裏沒有什麼多餘的情感,不置一詞地注視着小姑娘。

突然,他們不約而同地伸出手,從臉上摘下一層皮。

小姑娘大駭,正在她驚慌失措的時候,有一個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是比她年長几歲的哥哥。

小姑娘高懸的心臟終於下落了一點,她任由哥哥牽着自己的手,想要快速地逃離這個地方。

哥哥的步子邁得很大,那恐怖的畫面似乎距離她越來越遠了。

小姑娘心有餘悸地回過頭,想要確認自己是否安全,沒想到原本呆在原地的那群陌生人像是感知了一般,轉頭面向小姑娘,他們木然地將手裏的面具又戴在臉上,露出剛才那樣令人戰慄的微笑來。

畫面一轉。

小姑娘仍舊穿着蓬蓬裙站在大廳中央。

這一回,大廳里空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唯獨她的面前擺放着一隻蛋糕,上面插着的蠟燭灼灼燃燒着。

“……快來這邊,哥哥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

小姑娘正為了過分靜謐的氣氛手足無措着,不遠處傳來了哥哥親切的呼喚。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循着聲音走過去,發現哥哥笑眯眯地等待在大廳的另一端。

他彎□子,湊近了小姑娘,忽然從他鼓鼓的懷裏露出了一隻可愛的腦袋,原來是剛出生沒幾個月的捲毛比熊犬。

“喜歡嗎?”

小姑娘重重地點了點頭,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甚至感覺到暈眩。

她從哥哥那裏接過小狗,愛戀又欣喜地望着她的新夥伴。

畫面再度變得模糊。

這一次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久違的父親。

小姑娘的臉上已經不太見得到稚氣,舉手投足也開始有了淑女的風度。

然而,就是這樣的小姑娘,當她看見近在咫尺的父親時,還是忍不住抖了抖身體。

父親右手的五指併攏成爪子的形狀,他捏着動物的後頸---是那隻長大了一些的比熊犬。

小姑娘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在父親嚴厲的臉色下乖乖地閉嘴。

她聽見一聲沉悶的聲響,是父親將她的夥伴放進了身邊的玻璃器皿里。

父親將玻璃器皿封閉之後,開始往裏面注水。

那隻比熊犬無辜地用爪子撓着玻璃---堅固的牢籠,企圖逃脫。

器皿里的水慢慢地上升,浸濕了小狗的皮毛,漫過它的四肢,逐漸朝它的口鼻進發。

小姑娘不敢再看了,她垂下頭,視線接觸到手背上殷紅的抓痕,幾條縱橫的印記橫亘在她白皙的手背,格外顯眼。

小姑娘的耳邊傳來小狗凄厲的叫聲,這叫聲尖利又冗長,幾乎要刺穿小姑娘的鼓膜。

她捂着耳朵,抬起頭,夥伴絕望的模樣倒映進她明亮的眼中。

小姑娘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

“小潤……小潤你醒了嗎?”

身旁似乎有人一聲又一聲焦急地呼喚着她。

有栖川潤的眉頭緊緊地皺着,她掙扎着張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色調冰冷的天花板,鼻尖掠過難聞的消毒水味。

面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甚至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視力驟降。

她又強忍着頭疼眨了幾次眼睛,視野才逐漸清晰起來。

自己果然是在醫院。

有栖川潤想。

“小潤,你真的醒了?”

還沒等有栖川適應當下的環境,先前那焦急的聲音再度透過空氣傳遞過來。

有栖川潤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勢,想要翻身卻發現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疼的,尤其是她這麼一轉,好不容易停歇的頭疼又捲土重來,甚至比原來還嚴重了。

她的牙齒抵住下唇,極力地抑制住就要脫口而出的呻|吟。

“扶我起來。”

有栖川潤有氣無力地說道。

所幸陪在床邊的人聽力不錯,一接到有栖川的請求,就利索地動作起來。

那人小心翼翼地攙着有栖川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又用另一隻手撐住她的背脊,緩緩地將有栖川潤扶着坐起來,他沒有忘記從空置的鄰床取過枕頭,墊在有栖川的腦袋後面。

將有栖川潤安置妥當,那人才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每隔幾秒鐘,又用一種難以言表的神情偷偷地觀察着有栖川潤。

有栖川潤轉過頭,看向身邊的人---忍足侑士。

忍足的臉色不好,略顯憔悴的面容倒映進有栖川的瞳孔,居然令她的心臟反射性地緊緊收縮了。

窒息感是稍縱即逝的,卻也在有栖川潤的身體裏真切地存在過。

這一種難言的不適,讓有栖川潤幾乎要認為,自己的心臟也遭受過什麼重創。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否則,她就不是只有疼痛這麼簡單了。

有栖川潤的思緒稍微發散了一會兒,腦袋就又疼了起來。

似乎就連蹩着眉頭這種細微的動作也會加劇疼痛感,有栖川潤逼迫自己不會考慮相關的事情,而是驅使目光在忍足的臉上繼續游弋。

他的眼睛下面有淡淡的淤青,下巴上爭先恐後地冒出了鬍渣。

乍一看忍足這幅邋遢的模樣,還真是難以和記憶里那個冰帝天才聯繫在一起。

大概是有栖川潤沉默的時間太長,又或是打量的目光有些露骨,忍足的臉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擔憂。

他的一隻手仍舊輕輕地握着有栖川手臂。

另一隻手卻擺在有栖川的面前反覆地搖晃了幾下。

“難道是摔得失憶了?”

有栖川潤聽見忍足細弱蚊蠅的呢喃,不禁產生一種想要瞪視這傢伙的衝動,然而這樣的動作過於劇烈,明顯是現在的她不能夠勝任的。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在有栖川的記憶里,忍足很少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地和自己說話。

他的語氣很輕,帶着些許求證的意味,就像是害怕驚動有栖川似的。

或許是窺見了忍足極其難得的一面,有栖川覺得頭疼似乎緩解了一些,她甚至感覺自己的年紀瞬間縮小了,縮小到抑制不住想要惡作劇的階段。

因為目前是病人的身份,所以有栖川潤就縱容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抿着嘴,掩藏住唇邊幾不可見的弧度,用一種疑惑的語調問:

“你是誰?”

有栖川潤的話音剛落,就聽見耳邊猛然炸響一聲刺耳的刺啦聲。

身旁的忍足侑士忽然變得高大起來,令有栖川潤不得不揚起了頭。

忍足的臉色非常糾結,像是進入了無人可以打擾的領域,一邊念叨着:

“失憶?這種狗血的梗言情小說早八百年就不用了啊。”

一邊轉身跑出病房,途中似乎完全忘記了有栖川的存在。

這一切發生得過於突然,有栖川潤都來不及阻止,就獃獃地目送着忍足倉皇地跑開。

病房裏只剩下有栖川一個人。

原先那淡淡的笑意也完全被陰魂不散的消毒水味道吹散。

她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前方,想起了之前光掛6離的夢。

雖然,牽着哥哥逃離的畫面是虛構出來的,但依舊真實得讓有栖川膽寒。

或許,年幼的自己確實有着這樣的潛意識---在宴會上出現的陌生人,其實都是戴着面具的。

至於後來的那些場景,卻是真實發生過的。

有栖川六歲生日的時候,哥哥旬送給她一隻毛茸茸的比熊犬。

她一度非常喜歡這隻小狗,也曾和它走過十分難忘的時光。

然而,調皮的比熊犬在某次和她玩耍的過程中,划傷了她的手背,又被碰巧路過的父親逮個正着,於是就有了夢境裏的那一幕。

與之不同的是,父親並非親自動手淹死了比熊犬,而是開車將它送進了收容所,以被遺棄的寵物的身份。

那隻曾與有栖川朝夕相處的比熊犬被冠上了“狂犬病”的由頭。

比熊犬可愛的模樣,一點兒也看不出得了“狂犬病”的徵兆,即便是這樣,因為父親的身份,收容所的工作人員直接略去了複查的步驟,完全遵照父親的要求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比熊犬被淹死在密閉的玻璃器皿內。

死之前遭受了滅頂的痛苦。

有栖川潤被父親牽着手,被迫目睹了比熊犬生命的最後時刻。

她想起父親有栖川讓事後對她說過的話。

“寵物就該有寵物的樣子,不能讓它得寸進尺。”

那個時候,有栖川潤並不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現在她終於懂得了,原來父親說的哪裏只是狗這麼簡單。

人也是一樣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該有的樣子,不能越雷池一步的。

否則就像被淹死的比熊犬一樣,會受到殘酷的對待。

自此,有栖川潤再也沒有忤逆過父親的意思。

一味地按照父親的意願成長。

哪怕是偶爾冒出想反抗的念頭,也被極快速地扼殺在搖籃里。

因為,每當這時,她總會想起比熊犬臨死前猙獰的模樣。

同時,有栖川潤在那次事件后,開始莫名地對未知的海產生恐懼。

>>>

幼年的陰影令有栖川本就嚴肅的面孔進一步的緊繃。

領着父親去而復返的忍足侑士一進門,看見她這幅模樣,心臟頓時“咯噔”墜入無底洞穴。

忍足瑛士現在已經榮升為阪大附屬醫院的院長,照理說不用再拋頭露面為病人診療。

但耐不住忍足侑士好說歹說,加上也算看着有栖川潤成長,這才拋下諸多待閱覽的文件,陪著兒子走這麼一遭。

有栖川潤聽見聲響轉過頭來。

忍足瑛士畢竟從醫多年,哪怕是從有栖川看忍足的細微眼神里,也知曉她並沒有失憶的事實。

因為,一個失憶的人,是不可能用飽含了許多情感的眼神去注視一個“陌生人”的。

忍足瑛士默默地鬆了一口氣,腳步也不再像先前那樣着急。

沒想到,剛剛放慢了步伐,身旁的忍足侑士就火急火燎地催促:

“爸爸,你快看看呀。”

忍足瑛士被兒子莽撞的口氣催促得煩不勝煩,轉身把他趕到門外,一邊關門,一邊警告:

“別在旁邊礙手礙腳,干擾我給有栖川小姐看病。”

忍足侑士被那麼猝不及防地往外一推,身形晃了晃,剛要衝上前去,卻因為父親最後的半句話徹底消停下來。

他注視着慢慢閉合的門,眼睛裏的憂慮像是洶湧的潮水鋪天蓋地。

忍足瑛士沒理睬外頭毛毛躁躁的兒子,徑直朝有栖川看去,正巧對上有栖川略顯局促的眼眸。

小姑娘似乎在為自己的惡作劇不好意思。

忍足瑛士和善地咧開嘴露出牙齒,微笑。

嘴角的紋路向旁邊伸展着,有些歷經風霜的意味。

話是這麼說,從忍足瑛士的皺紋里還是能夠窺見他年輕時的風華。

要不然,忍足侑士也無法遺傳到這麼優良的基因了。

“有哪裏不舒服嗎,有栖川小姐?”

有栖川潤因為忍足瑛士疏離的稱呼,愣了一會兒才回答:

“頭有點疼,其他都還好。”

忍足瑛士走近了有栖川,說了一聲抱歉,輕輕地觸碰着有栖川的頭部,一邊解釋說:

“經過檢查,你有點輕微的腦震蕩,可能這種疼痛和暈眩感會持續一段時間,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給你開點葯,但我本人不建議這麼做。”

有栖川潤點了點頭,表示接受忍足瑛士的建議。

之後,忍足又詢問了有栖川其他身體部位的狀況,比如在掉落懸崖時曾碰擦到礁石的手肘。

經過一番細緻入微的檢查,忍足瑛士最終得出了有栖川沒什麼大礙的結論。

忍足瑛士呆在病房的時間不短,估摸着自家兒子在門外該着急了,他囑咐有栖川潤要注意休息,隨即便識趣地打算離開。

他剛要轉身,卻看見有栖川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暗自猜測着小姑娘的想法說:

“放心吧,我不會對侑士說什麼的。年輕人的事情得讓你們自己解決。”

平心而論,有栖川潤一時半會兒還真忘記了這件事。

這下,冷不丁地被長輩提及,有栖川潤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蒼白的臉頰露出些許的紅暈,看上去倒比先前病怏怏的模樣更加精神一些。

“謝謝您。”

有栖川潤頓了頓,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繼續說:

“伯父,祝賀您成為院長。”

忍足瑛士似乎沒料到有栖川會提起這一茬,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比起欣然更像是苦笑。

他搖了搖頭,想說什麼,最終卻落寞地閉了嘴。

忍足瑛士披在身上的白大褂隨着他轉身的動作,在低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便是這個不經意的舉動,讓有栖川潤頓悟了忍足瑛士苦笑的含義。

或許,比起院長,伯父更希望當一個身居一線的醫生?

心裏略過不是很肯定的猜測。

有栖川潤抬起頭,看見忍足瑛士開了門,朝門外的侑士交待着什麼,隨後就離開了。

雖說忍足瑛士答應了她,不會把真相告訴自己的兒子。

但有栖川潤的內心早就過意不去。

她決定要告訴忍足,自己並沒有失憶,並且做好了迎接質問的準備。

忍足侑士衝進了病房,拉過一旁的凳子,坐在有栖川的床邊。

他用一種奇妙的表情端詳了有栖川一陣。

這段時間有點漫長,漫長得有栖川差點就壓不住內心的愧疚感,不打自招了。

就在她打算開口坦白的前一秒,忍足侑士忽然牽起了她放在被子上的右手。

忍足將有些冰涼的,有栖川的右手用自己的雙手包裹住。

他深情款款地注視着有栖川的眼睛。

“你剛才問我是誰,我是你的男朋友,很相愛的那種……”

有栖川潤的心臟被這句話嚇得停跳了半拍。

她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悄悄地觀察着忍足的表情,發現他的神色里充斥着誠摯,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有栖川潤有些發慌,沒想到忍足會來這麼一出。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

距離他的回答僅過去幾秒鐘時間,忍足侑士又用一種惋惜的語氣開了口。

“……雖然很想這樣告訴你。但我以前在心裏向自己發過誓,以後都不會再騙你了。”

忍足眼睛裏的戀慕和堅定像是從天而降的隕石,擊中了有栖川的心扉。

有栖川潤的腦殼又疼起來了,無數的情感像是草原上脫韁的野馬湧入她的腦海。

因為忍足握着她的手,這樣說:

“只是我一直在單戀着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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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會長,快到碗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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