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人即將死,其言也善
季誠在分局工作了三年多了,他負責的那片區域是治安條件最好的,警民關係最好的。
他做的也不只是治安,買賣雙方有矛盾找他,老百姓有個頭疼腦熱也會找他。反正,他就是塊為人民服務的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當然他也抓過賊,抓過持刀行兇的歹徒,抓過四處流竄的罪犯。
三年後,季誠升為治安巡邏大隊大隊長。
六月的一天,林冬打來了電話,已經癱瘓五年半的張玉梅,精神狀態很不好,恐怕時日無多了。
再提起這個名字,喬安安已經沒有太大的感覺了。
【哥,那我再寄一點錢,她想吃什麼,你儘管買給她吃就行了】
【安安,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想吃的東西我都會買給他吃,但人現在已經吃不進去東西了】
喬安安明白了,這就是說張玉梅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時日無多,還是比較委婉的說法。
喬安安沉默了,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想見你】
【事到如今,我們還有見面的必要嗎】
【來吧,算是幫我,你已經五年沒回來了,不想看看這個你長大的地方嗎】
【……】
喬安安做了最終決定,還是回去河市一趟,那裏有她哥,還有服裝店,有她的員工,還有部隊家屬院的人。
季誠有年假還沒用,他就請了,陪着喬安安一起去。
喬安安和季誠踏上了回河市的列車,窗外景色飛快掠過,車廂內瀰漫著各種各樣的味道。
夏天嘛,人就變得特別的敏感。
喬安安靠在季誠的肩膀上,眼中閃爍着複雜的情緒。
路的盡頭是那個曾經讓她心痛不已的地方,如今卻帶着幾分淡定和漠然。
歷時七八個小時,火車緩緩駛入河市車站,喬安安和季誠拖着行李走出站台。
林冬早已等候在外面了,他微笑着迎了上來,眼中滿是溫暖。
“安安,季誠,歡迎回來。”林冬的聲音溫和有力,彷彿一股暖流讓喬安安很心安。
喬安安微笑着喊了一聲哥,季誠則伸出手與林冬握了握。
三人並肩而行,走出了車站,林冬搭了一輛三輪,問道:“你們直接回家嗎?”
還是自己家住的方便,喬安安讓三輪車司機送他們回家。
幾年沒回來,河市的街頭巷尾依舊熟悉而親切。
河市的房子現在是江小姨和小姨夫在住,李玉鳳結婚了,買了房子另住。
江小姨就住了幾間偏房,正房還保持着沒動。
喬安安去包子鋪拿了鑰匙,把房間通了風,把被褥曬了曬。
季誠燒了熱水,拿了兩斤包子,先墊墊肚子。
“哥,給我找嫂子了嗎?”
林冬笑着說:“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等着就是了,你急啥?”
“哥,你莫不是忘了你多大了吧?”
林冬已經32歲了。
“不急,一定會告訴你。”
季誠又問了林冬的情況,他在副所長的位子上,幹了六年,去年終於升職了,現在是所長了。
三個人正嘮着家常,江小姨從外面直匆匆的跑了進來。
“林冬,你家保姆來電話了,好像說你媽不太好。”
林冬蹭一下站了起來,抬腿就走,喬安安跟在後面問:“需要我去嗎?”
“先去看看情況,條件允許的話我再通知你。”
要是人事不知,或者人已經沒了,壓根就沒有見面的必要了。
季誠和喬安安商議了一下,決定和林冬一起去,真要是不好的情況發生,林冬一個人跑不過來,他可以幫忙。
先聲明,喬安安和季誠做的這一切,都不是為了張玉梅和林啟軍,為的是林冬。
“快去吧。”
張玉梅是住在醫院裏的,陪着她的只有一個保姆,看見林冬來了,都帶着哭腔了。
“阿姨正在裏面搶救,不知道是怎麼個情況。”
林冬斂眉,“上午的狀態還不錯呀?”
“突然就昏迷了……”
足足搶救了三個小時,張玉梅才清醒過來,醫生說情況並不樂觀,讓家屬做好思想準備。
張玉梅已經瘦成佝僂了,再也沒有以前蔑視一切的樣子。
張玉梅盯着季誠,混濁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喃喃地問道:“你是安安的女婿吧?”
林冬替他回答了,“是,他是季誠。”
“安安也來了?”
林冬點頭,“來了,你不是想見她嗎?明天我就帶她來。”
“好。”
張玉梅的狀況不好,季誠也沒多做打擾,就回去了。
晚上為了給外甥外甥女婿接風,江小姨做的很豐盛,孫開明和李玉鳳也喊了來,坐在一起吃了個晚飯。
李玉鳳還生了一個兒子,今年兩歲多了,正是好奇探索世界的年紀,恨不得掘地三尺,攔都攔不住。
等吃過晚飯,喬安安問起了張玉梅的情況,有點唏噓。
“我狠不下心來,畢竟養我這麼大,寒心歸寒心,要說有多恨,真說不上……你說我是不是有點不識好歹?賤呀?”
季誠給了喬安安堅定的支持,“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喬安安,才是我媳婦。”
第二天一大早,林冬就打過來電話了,讓季誠和喬安安去醫院。
一晃幾年過去了,這是喬安安第一次和張玉梅見面。
張玉梅正半倚在床頭,整個人瘦成了紙片人,臉上卻帶着一種從未有過的平和。
病房內,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張玉梅蒼老而瘦弱的臉上,為她那曾經凌厲的五官增添了幾分柔和。
她看着喬安安,眼中閃爍着複雜的情緒。
“安安,你來了。”張玉梅的聲音微弱而沙啞,卻帶着一種討好。
喬安安站在床邊,心中五味雜陳。她看着這個曾經對她苛刻至極的女人,此刻卻顯得這麼脆弱,心中不禁湧起一陣莫名的感慨。
喬安安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張玉梅似乎看出了喬安安的猶豫,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安安,我知道我以前對你不好,對你苛刻,甚至刻薄。我不該那麼對你,我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
說著,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水,這是喬安安從未見過的場景。在她的記憶中,張玉梅總是那麼強勢,那麼不可一世,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也許這就是,人即將死,其言也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