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只見鄭氏身材消瘦幹練，一面說一面在火上點着香，待香燒起來，又一口氣吹滅了明火，插入爐中，只剩香煙裊裊升起。

聽母親說，鄭氏李大虎夫婦是爹爹在外面買回來了的，平時里很是忠心。

這幾年跟着爹爹待人接物歷練出來，再不復當年剛來時謹小慎微的樣子。李大虎跟着爹爹在這湖州城裏跟上上下下的官吏、茶農、絲戶打交道，走在外面人都是要叫一聲“李管事”。

甘草是母親身邊的丫鬟，平日裏性子急，不像母親身邊另一個丫鬟白芍，沉穩話少。

跟着爹爹外出的老五叔，門房的老管，灶上的李婆子，奶娘周媽媽，小丫鬟小蕊，跑腿的小廝，這些下人們在筠姐兒生下來時就在陳家了。

這兩日家中人來來往往，筠姐兒隨着母親守在靈堂，母親還要抽空處理各種事情，筠姐兒跟在母親身邊，大家回事情的時候也沒有避過筠姐兒。

爹爹的猝然離世，下人們私底下的竊竊私語，這兩日聽到看到的事情，先生的突然離去，讓筠姐兒意識飄散回到那個午後……

下人來報說舅舅一家來了，筠姐兒跟先生告了假，去迎舅舅們。

舅舅舅母特別喜歡自己，舅母每次見到自己就抱在懷裏拉了手問長問短，問要吃什麼玩什麼，每次來都帶新奇玩意兒。

舅舅就在一旁憨憨的笑，舅舅家還有一個哥哥，比她大了幾歲，筠姐兒一個人身邊沒有同齡玩伴難免孤單。

筠姐兒高興的穿過迴廊，抄近路走花木叢中過去，誰知卻聽到舅母林氏一邊走一邊數落舅舅，舅舅只躬身跟在後面。

“…筠姐兒一個女孩子，用的着花那麼多銀子請先生來教她？有這錢，還不如拿來給我們做本開酒樓！你看同樣是跟爹一起學廚藝的李墨，不過是個學徒，自從爹過世，開了家小小的食店，這才幾年光景，竟買房置地，也充起老爺起來！”

“你也是，木木愣愣的，雲娘是你親妹子，有什麼不好張口的，眼見娘家遇到難關了也不知道拉扯一把！”

“…我可跟你說，那陳安平有錢拿去打水飄請人教那個丫頭片子，還有他那族中的人時不時的來打秋風，我可打聽着了，那什麼四太太回回走的時候拎的大包小包！你可是她親哥哥！那錢怎麼也不能少了！”

“…我教你的都記住了？你倒是給句話啊！我怎麼嫁了你這麼個男人，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

“你妹妹這諾大的家產，沒個兒子，還不知道落在誰的手裏呢！還不如儘早多要點給我們哥兒哦，就算是她這當姑姑的盡心了！”

筠姐兒獃獃的，眼前花木叢中，花兒開的粉艷枝葉濃綠，白色的小蝴蝶撲閃着翅膀來了又飛走，嗡嗡的蜜蜂盤旋着降落又升起，明明日頭很大，筠姐兒的汗毛一點點立了起來，遍體生寒。

等到周媽媽找過來，筠姐兒還立在大日頭下，小臉曬的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