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已熟知的日常

7月的正午，燥熱得令人煩躁。

伴隨着聒噪的蟬鳴，不尋常的異響將尹惜凡喚醒。

尹惜凡睜開惺忪的睡眼，抬手揉了揉隱隱有些發脹的太陽穴。這是通宵留下的後遺症。

尹惜凡嘆了口氣，用雙手輕輕拍擊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起來。作為從小就精力差的男生，這是他在課堂上提神的暗示動作，效果極佳。雖然偶爾會引起周圍同學的輕笑。

耳邊的異響依舊不斷，尹惜凡擰巴着臉看向手機。

老式的智能機伴隨着奏樂不斷地顫抖着，如蛛網1般的裂紋從手機右上角蔓延至整個屏幕，每次震動都好像是蜘蛛在抖動着這張不大的蛛網，向獵物發出邀請。從蛛網的縫隙中能勉強分辨它掩蓋的來電人名字——非姐。

尹惜非，他的姐姐，也是讓他熬夜的罪魁禍首。

像是小孩子鬧脾氣1樣，他又刻意等着手機鈴聲響了半分鐘才慢慢吞吞地接起。耳邊頓時傳來了記憶中少女咆哮的聲音：

“尹—惜—凡！”

少女1字1頓地。

“你又故意不接電話，是不是想死？”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行為1般，少女咬牙切齒地說道。

“趕緊起床，洗漱好了之後到拐角廣場等我，半小時不到你知道後果。嘟——”

少女不由分說地掛斷了電話，他甚至連1句話也沒有插上。但他並沒有放下手機，而是在手中將其翻轉把玩，默默讀秒。

當尹惜凡默數到10之後，手機像是回應着他的期待1般震動着發出歡快的鈴聲。

“對了，把我屋裏床頭柜上的玻璃掛墜帶上，就是那個鑲着金邊的。”少女的氣勢彷彿弱了1些。

“嗯，知道了，尹惜非女士。”尹惜凡不耐煩地回答。

“要叫我姐！”少女惡狠狠地回應，“行了，趕快來吧。也快到中午了，送完東西順便吃飯。”

待得掛了電話，尹惜凡看了看時間，11點45分，總共睡了不到6個小時。

困意驅使着他重新倒回床上，但他清楚惹怒了自己那位老姐的恐怖，昨晚被她拉着通宵玩遊戲時肺部遭受的重擊還隱隱作痛。

說起來，尹惜非的精力和自己完全是天壤之別，同樣是通宵，前者僅僅休息1個小時之後便能活蹦亂跳地去兼職早班，自己卻只能像頭死豬1樣癱倒在床上。

果然，人和人是不能1概而論的。

1邊刷牙1邊瀏覽着同學群里的聊天，睡了1上午的尹惜凡並沒有錯過什麼有用的消息。群里有1茬沒1茬地聊着各自的日常生活或是發著各式各樣的表情，顯得沒什麼生氣。

暑假，是他們這群即將高3學生最後的狂歡，選擇徹夜狂歡的人顯然不只他們姐弟2人。

對於昨晚的狂歡，其實尹惜凡並不清楚自己的姐姐是發了什麼瘋。傍晚兼職回來后，拉着他又跳又笑，還少見地表示要通宵遊戲。

即便非常不樂意，但尹惜凡還是選擇陪着她1起，因為這是12歲母親去世后尹惜非第1次表現得如此高興。

尹惜凡撇了撇嘴，將口中的牙膏帶水吐掉，看了眼群里的聊天。是班長發的1個視頻連結，標題為：《震驚，xx地驚現異能者，竟然能口吐火焰，有圖有……》

視頻封面十分唬人，佈滿了馬賽克，只能勉勉強強地看出確實是1個人在噴火，但估計點進去就是什麼特效視頻或者雜技表演吧。

“有點過時了啊，現在不都流行異界來客嗎，超能力什麼的早玩膩了。話說班長什麼時候這麼無聊了？”尹惜凡回想起戴着碩大眼鏡，劉海遮住眉毛，日常梳着單馬尾裝扮古板的女班長，像是突然發現了熟人的另1面。

簡單地洗完臉后，尹惜凡走進了姐姐的房間。

房間裏昏暗異常，厚厚的窗帘將窗子完美的遮住，不讓1絲光亮進入。如果抓住窗帘抖3抖，大量灰塵就會從中飛出。尹惜非基本上不會動它們，似乎她很喜歡和黑暗作伴，即便是白天也不會拉開自己屋的窗帘。

抹黑走進熟悉無比的房間，隨便在床頭柜上摸了幾下便找到了尹惜非所說的玻璃掛墜。

就在尹惜凡觸摸到掛墜的1瞬間，彷彿有1絲藍光從掌心閃耀而出。但在他定睛查看后卻並沒有亮光出現。

尹惜凡仔細地觀察着掛墜，心想不會是自己患了青光眼吧。

掛墜只有大拇指第1個指節的大小，玻璃呈菱形，4根金色的金屬絲形成了雷電的形狀包裹着中央的玻璃。明明很小卻有着沉甸甸的手感，彷彿並不是玻璃做的。

尹惜非很喜歡這個掛墜，幾乎是寸步不離，據她說是3年前的朋友所贈。

但不論尹惜凡怎樣查看，玻璃掛墜也依舊沒有任何要發亮的趨勢。

“少熬夜吧，眼睛真要有什麼問題可沒錢治。”尹惜凡自言自語。

將掛墜塞進短褲的口袋，確認家中所有窗戶均已上鎖后，鎖門。

尹惜凡熟練地穿過牆壁焦黑，擠滿單車的走廊，步行在到處佈滿了廢品的老舊居民小區里。偶爾有大爺大媽出來買菜，與尹惜凡互相道1聲好。

姐弟是在這個小區里長大的。母親將2人帶來此生活，趁着房價還不高時購下了1處安身之所，但這也是她給2人僅有的遺產了。

慢悠悠地走過小區中的小花園，老舊的健身器材曾經是姐弟2人的天堂，每天都要玩耍到天色西沉，母親喊過45遍才會依依不捨地往家裏走。

尹惜凡甩了甩頭，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這些往事，也許是睡眠過少導致大腦供血不足吧。

拐角廣場距離居民區不遠，作為附近最大的百貨商聚集地，小區的住戶們自然開通了1條捷徑。尹惜凡走上草坪順着被踩得光禿禿的草地前進，從被破壞的鐵欄杆處鑽了出去。

大街上的喧鬧撲面而來，來來往往的中低檔私家車被狹窄的4道馬路狠狠限制住，道路兩旁更是有大卡車運着西瓜葡萄佔道經營，將馬路堵得水泄不通。

樹上的知了彷彿和喧鬧的人流叫起了勁，更加賣力地聒噪起來。

習慣性地掏出手機，尹惜凡透過碎裂的屏幕看時間，解鎖的瞬間看到剛剛班長發的視頻連結已經撤回，不，並不是撤回了。

他們班常用的聊天軟件如果撤回會有1行小字，提示人們這裏曾經有1條消息，但那裏什麼都沒有，彷彿班長根本沒有發送過那條消息1般。

也許自己真的太困了，尹惜凡心想。但他現在並沒有時間管這些。

手機顯示，現在已經是12：20了，在他拖拖沓沓地努力下，終究是超過了姐姐給的期限。

如果可以，尹惜凡願意再和尹惜非少相處幾分鐘。畢竟她總是喜歡拿自己姐姐的身份說事。

不過再不願意，也是要見面的，畢竟2人是姐弟。

走出人群的尹惜凡遠遠的就看見了站在拐角廣場旁的尹惜非。

黑背心黑長褲外加1頂黑色鴨舌帽，將整個人染成了1個黑點，就連尹惜凡都覺得自己這個姐姐審美1定長得很歪。

此時的尹惜非正仰着頭凝視着上空，眼神銳利。

十分厭光的她暴露在盛夏正午的陽光下，影子被壓縮成了1個圓。

尹惜凡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什麼也沒有，她凝視的方向藍天白雲連成1片。

在看鳥嗎。

尹惜凡環顧4周，說起來，今天1整天都沒有看到那群和知了同樣吵鬧的傢伙——1隻也沒有。

周圍的蟬鳴聲愈加刺耳，逐漸將人流的噪聲壓制。

尹惜凡有些發抖，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雙臂，汗毛直立。

明明是艷陽當空，尹惜凡卻覺得寒冷異常，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氣正順着4肢蔓延向他的心臟，讓他噤若寒蟬。

他看向自己的姐姐，兩人的距離不過百米，卻像是有難以逾越的鴻溝。

不祥的預感籠罩在他的心頭，好像有什麼糟糕的事情要發生了。

尹惜非不知什麼時候也看向了他，張口輕聲說了什麼。

相隔百米，尹惜凡卻清楚的聽到了，姐姐的聲音在耳中如同雷鳴：

“阿凡，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