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願一心追隨夫人
尚小美越聽越覺得不對:“你家這種情況,你為何要同意冥婚?”
“這事哪輪得到我同意不同意?是他們強行將我綁來的。”宴淇臉上掛着淚,白嫩的臉上寫滿憤怒,眼神里卻又透露着揮之不去的恐懼。
如果不是心裏牽挂奶奶,他根本就沒有勇氣,跟眼前這個可怖的鬼怪對話。
尚小美聽得啞口無言,原來是被強行綁來的,難怪他如此崩潰,這換了誰都得崩潰。
尚小美長長的嘆了口氣,聽得幾個男人全都暗自緊張起來。依照外界的傳言,尚小美殺人如麻,是個會吃活人的惡鬼。宴淇如此莽撞的觸怒她,萬一她覺得顏面不保,把宴淇殺了……
鬼卿握着匕首的右手背在身後,手背因為太過用力,青筋暴突。
花楹眼神晦暗不明,藏在衣袖中的手,也同樣握着見血封喉的暗器。
稚子躲在最後面,鮫人善水,隨時準備逃命。
狼族的時梨,因為太窮,沒有傍身的武器,只能警惕的往一邊靠了又靠,直到一伸手就能夠到花牆下的鋤頭,才停了下來。
他們都在害怕鬼怪突然暴起殺人。
畢竟跟鬼蜮鬼怪有關的傳聞,其中很多都是她如何虐殺獸族人的事。
一年前,龍族親王被害,死無全屍,場面無比血腥,大家都在說是她所為。如此暴虐的鬼怪,有什麼人性可言?只有宴淇這種半大孩子,才會鬼迷心竅的去求她放人。
根據剛才她的一系列行為,先裝成好人哄騙他們喝下毒藥,接着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宴淇撂倒。種種跡象,都說明她比傳聞中,更詭譎難辨、狡詐多疑。
尚小美不過是嘆息了一聲,就把他們嚇得半死。這種因為惡名在外,而被他們如此忌憚的情況,尚小美也沒想到。
不過她也懶得解釋,畢竟他們害怕自己,總比自己害怕他們強。
這些男人,一個個身強力壯,特別是戴着唇環、舌釘,梳着辮子頭的鬼卿,目測身高達到了一米九,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野性的荷爾蒙味道。尚小美一米六幾的身高,站在他面前,就跟小孩似的。面對這種野性難馴的男人,尚小美打從心底發怵,平時走路都得繞着走,生怕一個不注意惹得他們不高興,各種為難自己。
此刻,看到宴淇痛苦成這樣,尚小美無論從哪個角度想,自己都應該送宴淇回家。如果不送宴淇回家,他的奶奶因此出了什麼事,她會責怪自己一輩子。
在五個男人密切的注視下,尚小美開口了:“既然是被綁來的,那我就還你自由,送你回家吧。”
“真的?謝謝你!謝謝你!”宴淇驚喜之餘,生怕尚小美反悔,不停的給她磕頭致謝。
尚小美將宴淇從地上扶起來,接着轉頭對其餘四個男人說:“你們還有誰是被強行綁來的?我可以一併送你們回去。”
一陣寂靜過後,尚小美又問道:“你們都是自願的?”
以昨晚的情形來看,他們都像是被迫的,只是這會除了宴淇,沒有一個人提出想要回去,這倒讓尚小美感到很意外。
花楹是反應最快最自然的人,他垂首單膝跪地,右手摸着自己的左心口,趁機向尚小美表忠心:“我既然已經入贅到鬼蜮,此生此世都是鬼蜮的人,絕無二心。”
鬼卿、稚子也相繼反應過來,陸續跪在地上向尚小美表忠心。
鬼卿:“我已斬斷紅塵,從此以後鬼蜮就是我的家。”
稚子:“我願意一心追隨夫人。”
稚子一聲夫人,算是把好聽的話說到頭了。時梨本就笨嘴拙舌,更不善曲意奉承。他們一個個為了哄鬼怪高興,什麼奉承話都說得出口,輪到時梨的時候,時梨悄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吭哧半晌,愣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尚小美看向時梨,認真的問他:“你呢?你想回去嗎?”
時梨不喜歡撒謊,已經走到如今這一步了,他乾脆也坦白道:“我們狼族被趕到北漠艱難求生,從我記事起,我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如果在你這能吃上飽飯,我就呆在這。”
看他如此真誠,尚小美忍不住繼續問他:“難道你就是為了吃飽飯,才同意入贅的?”
時梨抬頭看了一眼尚小美,尚小美恐怖的沒有眼白的眼瞳,讓他一陣惡寒。他本就不會撒謊,被尚小美那樣一雙陰森的眼睛注視着,就更撒不出謊了。
“我是為了五百獸幣,把自己賣了。”時梨說。
尚小美又是一陣無語凝噎,宴淇是被人強行綁架的。時梨是自己把自己賣了,就為了五百獸幣,這麼點錢,就把自己賣了?
“你就為了五百獸幣?把自己賣了?”尚小美沒忍住心裏的好奇,繼續問時梨。
時梨低着頭,解釋道:“五百獸幣對你來說不多,可是對家中的弟弟妹妹來說,買的米面足夠他們吃上半年,怎麼也值了。”
尚小美問不下去了,她習慣性的抬手安撫性的拍了拍時梨的肩:“以後如果想回家看望弟弟妹妹,可以隨時告訴我。”
她如此溫情的舉動,讓在場的男人全都錯愕不已。不過他們心裏還想着剛才黑水的事,對尚小美的戒備心依舊很重,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
只有宴淇,心無城府,小孩心性。哭哭啼啼的想要尚小美帶他回家。
鬼卿、花楹他們都在等着看尚小美會如何處理宴淇,是會為了顧全她作為鬼怪的面子殺雞儆猴,當著他們的面把宴淇殺了,還是真的會將他送回去。
以他們對鬼蜮鬼怪片面的了解,他們更傾向於宴淇會被鬼怪無情的殺死的結局。
幾個心有城府的哥哥都在絞盡腦汁想着怎麼逢迎鬼怪,才能僥倖在她的手心裏活下去。只有宴淇敢直接忤逆鬼怪的面子。
心驚肉跳的煎熬終於在尚小美開口說話之後結束了。稚子他們原本以為會見證一場血腥的虐殺,結果卻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尚小美竟然用最平靜的語氣,交代他們:“我去送宴淇回家,你們四個這兩天沒事,可以用島上的木料,搭建新房,也可以修補現有的舊房,誰搭建的房屋就歸誰住。”
“夫人,島上這些田地呢?我們可以耕種嗎?”時梨因為和族人生活在貧瘠的北漠,沒有農田耕地,一直飽受飢餓的困擾,他對田地有着超乎尋常的熱愛。自從他上島后,看到島上肥沃的田地全都荒廢着,就跟看到滿地的黃金無人撿拾一樣兩眼放光,恨不得憑一己之力,把整個島的田地都耕種上。
時梨和宴淇,膽子一個比一個大,鬼怪這麼可怕,一個不高興,可能就會要了他們的命。他竟然還敢問這些,難道還真把這鬼蜮當成家了?
鬼卿他們又替時梨捏了一把汗。
不過這次尚小美依然出乎他們預料的,平靜溫和的對時梨說:“你想耕種當然可以,只是……”
尚小美欲言又止,她想起自己剛來塵封島的時候,也開墾過院子前的菜園,給自己種綠色蔬菜。只是這島上雖然只住了她一個大活人,但是卻不止她這一個活物。
這島上還住了一窩野豬,那窩野豬老是欺負她,把她種的菜全拱了。尚小美想找它們算賬,最後卻被無情的反殺,被野豬追的滿島跑。
想起這事尚小美就委屈,那野豬欺負她單身,帶着它的豬公和小崽子們一起圍攻尚小美。
“只是什麼?”時梨緊張的追問。
尚小美:“這島上有野豬,會把你種好的東西全拱了。”
時梨眉頭一皺,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它們要是敢來,我就把他們變成紅燒豬!”
尚小美就像長期被欺負的慫蛋終於找到了依靠,在心裏默默的叫囂:“臭野豬,看你們還敢欺負我,我現在也是有夫君的人了!”
她雖然心裏得意,帶着丑面具的臉上卻什麼都看不出來。
只是說話的聲音,不自覺的添了幾分愉悅:“那你種吧,想種什麼就種什麼。”
“可是我沒有種子,”時梨順桿爬,趁機找尚小美討要種子。
尚小美轉身進屋,當著他們的面,從‘鬼屋’里拿出,自己用兌換票換的各種蔬菜瓜果的種子,另外當下還特意兌換了小麥和稻穀的種子一起拿給時梨。
拿到種子的時梨,看尚小美的目光都變得柔和了,就像尚小美是他的再生父母一樣值得尊重。
隨後,尚小美果真如她所言,帶着宴淇上了鬼船。
家裏的幾個男人都很迷茫,卻又互相不理睬。等尚小美一走,稚子去了海邊,獨自對着海面吟唱着什麼。花楹手上多了奇怪的信鴿,鬼卿也在夜晚放飛了綉着龍族標識的孔明燈。
只有時梨,當天就出去耕地了,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幾個月後,地里長滿了糧食的畫面。等有了糧食,他就可以帶着糧食回北漠看弟弟妹妹們了。
快艇行駛的速度非常快,宴淇又膽小,根本不敢主動跟尚小美搭話。
快到岸邊時,尚小美懷着愧疚的心情對宴淇說:“回去後代我給你的爹娘說聲對不起,你突然被綁架,他們肯定很擔心。”
宴淇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尚小美一眼,小聲回答道:“我沒有爹娘,我是孤兒,小時候一直四處流浪,後來是奶奶收留了我。”
尚小美心裏咯噔一下,瞬間變得更愧疚了。
怎麼會是孤兒?
“我奶奶年紀大了,眼睛又看不見。他們綁架我,讓我配陰婚,就是想弄死我,再順理成章的霸佔我奶奶的房產!”宴淇突然又恨聲的補充道。
尚小美好奇的追問:“他們是誰?”
“就是紅日幫那幫壞蛋,他們仗着有島國人給他們撐腰,什麼喪盡天良的事都敢做。”一說到紅日幫的人,宴淇就恨得牙痒痒。
不光宴淇恨,尚小美也恨。
紅日幫壞事做盡,還總是把鍋甩到尚小美頭上,這也是尚小美的名聲會這麼壞的主要原因。
以尚小美對獸世的了解,他們這個世界的房產,特別是人口密集的城市房產,跟現世的房產一樣特別值錢。但是時局動蕩,這些私人財產卻得不到應有的保護。弱勢群體的財產被地痞流氓、強盜幫派強行佔有的事每天都在發生。
“你家住在什麼地方?”尚小美這會還在想,宴淇家也許住在秩序不錯的城市,但是宴淇的回答卻讓她更加擔心了。
“我家住在芥城。”
芥城,獸族人的流亡之地,獸世最混亂的城市。裏面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那裏不歸任何獸族管轄,是被族人驅逐、流放的獸人的天堂。
不難想像,宴淇和他奶奶在那樣混亂的地方,過得有多艱難。
尚小美不知道他以前是通過什麼辦法守住他們家的房產的,但是現在多了紅日幫,他還想回去爭房產,估計不但爭不過,小命還會丟了。
“我……我走了,”沒等尚小美再說什麼,宴淇已經迫不及待的上岸離開了。
尚小美想了想,心裏始終放心不下。畢竟宴淇已經入贅到塵封島了,名義上他們是夫妻,她不能見死不救。
其次,這兩年紅日幫沒少陷害尚小美,該報的仇,她也一定要報。
在心裏打定主意后,尚小美換了一身粗製濫造的常服,戴着小鬼面具,也跟了上去。
芥城並不大,這個連一百平方公里都不到的小城鎮,卻容納了十幾萬的獸人。這裏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流浪的平民,因為住房緊缺,物資匱乏,芥城幫派林立,大街上地痞流氓無數,街邊處處可見因為鬥毆而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人。
在這裏,獸人的命就如草芥一般輕賤。
尚小美一路跟着宴淇回到他家,跟她想的一樣,宴淇的家已經被別人霸佔了。
最可恨的是,他們還把宴淇的奶奶趕了出去,宴淇在附近找了兩圈,也沒找到奶奶的影子。
奶奶年事已高,眼睛又看不見,這些喪盡天良的不知道把奶奶趕到哪裏去了。宴淇一時憂思過度,已經沒有理智可言,他一個人勢單力薄,卻勢要為了奶奶找這些惡霸拚命。
尚小美在暗處看到他用力的砸着自己家的門,讓裏面的惡霸出來。